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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绍基:蚕学,如谜般的呼吸 | 掌上艺术
2024-03-26 16:10

文/肖子芹

上海人梁绍基,1945年出生于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他曾在中国美术学院跟随万曼(Maryn Varbanov)学习软雕塑的艺术,后来又自行探索养蚕的奥秘。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他一直专注于在艺术与生物学、装置与雕塑、新媒体、行为之间的关系,用蚕的生命轨迹作为创作的媒介,展现与自然的互动,以时间和生命为创作的核心,形成了他独特的风格。他的作品透露出一种冥想、哲思和诗性的气息,也显示出一种虚无缥缈的美感。


梁绍基选择了天台山作为他的隐居之地,用三十多年的时间,体验蚕的生命,感悟蚕的智慧,创造蚕的艺术。他的作品引发了我们对生命和自然的本源的思考。他用微小的生命和材料,表达了宏大和深刻的主题,使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这些年,梁绍基对生命科学的研究越来越深入,他投身蚕的微观世界,探索着广阔宇宙的边际,创造着属于他的艺术语言。他从自己的生活环境和生命经历中汲取灵感,这是他的艺术追求。他让蚕丝与金属、镜子、玻璃、砖石、竹子、古木等材料相遇,激发出一种生命的活力。在他眼中,材料不仅仅是形式,创作要从材料的质感中提炼,让“形”要化为“意”,才能产生价值。

30年前,他唤起了用蚕丝作为艺术的始端。30年后,以蚕悟道,启迪生命真知。


隐居天台山,參蚕悟道

梁绍基,从小对纤维艺术有着浓厚的兴趣。1986—1989年,他在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跟随万曼(Maryn Varbanov)学习软雕塑,成为中国工艺美术的佼佼者,受到各大机构的青睐。

在北京做了两年的展览设计后,梁绍基回到了家乡台州,建立了台州工艺美术研究所,开始了自己的课题研究。他利用自己的工艺编织设计的经验,熟练地运用各种工具,包括雕刻刀、木刻刀、油画笔、水墨工具,将手工的温度、雕塑的形态、油画的色泽、建筑的空间感,融合在一起,用麻、毛、金属和竹木等材质,创造出新的织物结构,探索出新的纺织理念,这就是他在30年前从事的纤维艺术。

然而,他在40多岁的时候,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放弃熟悉的创作领域,转而用蚕丝来创作作品。

1982年,他有幸前往法国和德国考察。卢浮宫里、蓬皮杜的作品让他感受到了艺术的无限可能。德国包豪斯的织物工程也给了他日后的软雕塑创作以灵感。第二年,他又去了美国考察。他欣赏了美术馆的丰富收藏,体验了自然的壮美,也发现了西方和中国在经济、科技和城市建设上的差距。这些海外游历的经历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他在巴黎结识了保加利亚裔的壁挂艺术家万曼,对方的软雕塑作品与他的创作理念不谋而合,他在中国美院跟随万曼四年,从中学习到了实验艺术的精神和对事业的坚持,这对他的影响深远。万曼去世后不久,他的壁挂作品在国际上屡获殊荣,他也被授予“工艺美术大师”的荣誉。此时,梁绍基的头脑中已经孕育了一些艺术理念:他对编织的概念和技术的分离感到不满,想要创造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

同时,他对知识的尊崇,给他带来了无限的灵感。东西方的哲学书籍成了他艺术创作的根基,海德格尔、加缪、尼采、萨特和老庄思想为他的创作提供了精神层面的土壤,激发了他创作的动力,他一直在寻找媒介,建立东西方之间艺术的对话。他第一次尝试用干燥的蚕茧,与金属和宣纸相结合,将茧子钉在丝布上,形成一个可变形的像素,进而构成一个几何形的魔方,体现了易经的系统,这是东方的神秘主义和西方的数理逻辑学的思考。在东方和西方视角的对比中,他发现了东方文化所包含的重要价值——自然。这也为他日后的自然系列作品奠定了基础。

当他制作魔方的时候,他发现光线在茧子上,在丝布上投射出层层影子,茧子好像有了生命。1988年,梁绍基用干茧和丝绸创作了装置作品《易》,他从丝纤维的变化中,感悟到道德经中的“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30年后,梁绍基对“恍”字的理解,已经融合了更加丰富的生命体验。1989年,他在临海开始亲自养蚕,让蚕在金属上吐丝,从此他完成了一个阶段艺术生涯的转变,从民间编织、现代主义“软雕塑”形态的纤维艺术过渡到活体艺术实验,蚕成为了打破创作惯性思维的强大武器。

这一年,他开始以“蚕丝”这种富有生命感的活体纤维进行探索,并开启“自然系列”的创作。通过亲自养蚕,梁绍基了解了蚕的性情,将蚕放在木、竹、金属等不同的材料和物件之上,以此为联结点,翘起更大的艺术支点。在梁绍基建立的艺术语言中,蚕代表了生命和时间,也是不同文化的交汇点。

梁绍基的"自然系列"始于1989年,以生命与时间为主题,以人类与自然的互动为表现手法,涉及雕塑、纺织、装置、行为和新媒体等多种艺术形式,至今已经创造了250多件作品。同年的秋季,他应前苏联美协之邀,赴拉脱维亚首都里加参与第三届国际纤维艺术研讨会。在这次研讨会上,他向与会的专家和同行展示了他在养蚕实验中开启了他的艺术思考。从那时起,梁绍基便借助“蚕”这一生命形态,来探索社会、宇宙和自身的关系。因此,他的艺术之旅,由“蚕”引领,已经持续了三十多年。

2000年,梁绍基移居天台山,他的“用蚕”艺术已经成为他的个人标志和风格,也让他成为国内当代艺术界少有的“常青树” 。


与蚕对话,揭示器道哲学

梁绍基,一位用“蚕”来解读生命的艺术家,他如同蚕一样在自己的艺术领域默默耕耘三十余年,用艺术实践追求人与自然关系中最终的和谐。他以独特的艺术语言在中国当代艺术界创造出生态美学新形式,在全球艺术生态中,让蚕丝的东方美学印记更加鲜明。“一蚕一世界,一茧一宇宙”梁绍基从微观的世界里窥探宇宙的大气象,在以蚕为材质的“自然系列”创作中探寻生命的意义。危机来临的时刻,他的作品提醒我们解决危机不仅要依靠科学,还要重新反思,重新建构人与自然的关系。三年来,每个人都经历了一场“向死而生”的生命体验,梁绍基不断地在自己的生存境遇中、生命体验中发掘和思考,让与蚕相关的课题得到进一步的延伸与拓展。此外,他在追问生命真谛的途中与科学家不期而遇,不断超越艺术创作的传统定位,结合基因学,通过声、光、影等媒介,以蚕丝内在精神的探索来诠释对当下的思考,让蚕的命题焕发出持久的生命力。

养蚕,观蚕,以蚕为媒,长年实地操作和饲养所积累的经验与知识,让梁绍基得以全面了解桑蚕整个生命过程中的声色形味,为在创作中将其转化为艺术的语言与表现形式提供了丰厚的养料,并最大限度利用自然生态里面本身存在的因素。

梁绍基除了使用蚕丝进行造型,还使用蚕生命过程中的各种声音、形态、动态、气味甚至排泄物。此外,与养蚕有关的竹、木、水和云雾也被纳入其创作中。他相信材料是精神性的,但材料的精神性要从试验中去发掘,不能被先入为主的观念所束缚。也正因为追求顺应自然律动和偶发性,梁绍基的创作周期往往很长,几个月,几年甚至数十年持续,很多作品也不是一次完成的。

艺术家在追踪蚕的生命的过程中也使用了影像媒介,并将之随后发展为影像艺术,同时将行为、舞蹈等形式也融入了创作。对艺术家来说,养蚕实验的意义有三点:跳出装饰艺术的藩篱、跳出一般蚕桑业农艺范畴、回应生物学世纪。

丝蚕孵化、生长、吐丝、结茧、羽化再到产卵的循环不息的生命过程是梁绍基的核心创作媒介,沉浸在这一过程中,仿佛与蚕共生共命,一起蜕变。

他在工作室里设立了一个养蚕实验室,每天都认真记录着蚕的生长情况,专注地观察蚕的爬行姿态、吐丝的动作和形态、感受蚕的气味和声音。他阅读了多本桑蚕学的教科书,并且订阅了《蚕业科学》等专业期刊,了解最新的科学进展,不仅向浙江农业大学的桑蚕专家咨询了家蚕的生物节律和疾病等方面的问题,还到市级的蚕种场去学习参观,亲自参与了杂交育种和蚕种制作的工作。

经过长期的实践,梁绍基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培养出对蚕的生命过程规律、造型、材料的高度敏感性。

梁绍基养蚕的目的和蚕农养蚕的目的完全不同。蚕农只关心那一段光滑坚实的蚕丝,梁绍基却把蚕的吐丝,甚至整个生命过程视为一种“气化”,一种生命的呼吸和力量,他要留下这个生命本体在世间留下的印记。他像泼墨一样,引导着近万只蚕在平面上吐丝,把蚕的吃喝拉撒的过程,把蚕沙、未能孵化的蚕蛹、死去的蚕蛾都保留在织成的艺术作品上。梁绍基称这为“生命的游丝描”,当它以几十米长的卷轴的形式展示出来的时候,就像一幅没有笔墨的山水画轴,看起来似乎一无所有,实际上却如云如雨,充满了无数曾经存在过的细节,生命在蜕变和羽化之后,留下的是无穷的时间印迹。

在《床 / 自然系列 No.10》中,艺术家用废弃的马达里的漆包线制作了许多小床架,让蚕在上面吐丝做茧,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创作时间从1992年一直持续到1999年。他曾经试过把小床做成真正的婴儿床的大小,结果发现放大的床带来的戏剧效果破坏了自己对小生命的关爱之情,只有按照蚕的比例去做床架,才能体现出齐物之意。

《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些都是梁绍基的"自然系列"中的作品,他用蚕丝将各种物品包裹,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视觉效果。从废弃的发电机里扭出的铁丝小床,到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粗大铁链,这些作品都在探讨生命的本质和环境的影响。

《碑》是一件多频影像作品,它真实地展示了蚕吐丝的过程。影像里只能看到蚕的影子,没有蚕的形体。蚕或散或聚,投射在墙上的影子随着丝的堆积越来越厚,最后形成了一个不透光的平面,像是一块刻着无字的碑,透露出一种东方美学的诗意。

梁绍基的作品涵盖了各种物品:有速溶咖啡纸盒、电话这样的日常用品,也有钟、沉船这样的大型物件,还有石头、瓷器、链条、电子线路板等等。瓷器代表了历史的文化,日常用品反映了现在的生活,(蚕丝)都把它们覆盖了。蚕丝将这些物品的外观统一了,消除了不同的颜色和形状,变成了一种柔和的白色曲线,同时也消除了这些物品的功能和象征。被蚕丝遮住的物品,沉船失去了威严,石头失去了粗糙,瓷器的制作工艺无法看出,电子线路板的结构无法识别,电话也无法再用来通话了,这时蚕就是艺术的一切。梁绍基对极简主义感兴趣,但他认为西方的极简主义过于强调工业材料和数理逻辑,显得冷酷无情,他用蚕丝来探索一种温暖而自然的极简主义,是东方传统哲学的外显与创造。

当蚕丝这种温柔、细腻、温暖的材料,缠绕在尖锐的金属碎片、焦黑的铜丝、冰冷的电脑芯片和有血有肉的人体上时,给人的视觉和心理带来了强烈的冲击,反映出对生命和环境的质疑。梁绍基用他对材料的理解和运用,以及对中西方文化的思辨,在创作中传达了他生命诗学的意蕴,展现了“阴阳一体”天人合一的境界。

梁绍基成功地化身为宇宙和时间的拨弦者
自混沌中觅得真意
追寻自由之径
铸造深意之象
拓展辽阔之境
驭风翱翔于无际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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