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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声笑

笑谈周铁海的“艺术学” 作者: 黄燎原 2010

很多年前我曾经说:“中国有那么多自我标榜的‘朋克’音乐人,但只有何勇一个是真正的‘朋克’,因为他的人‘朋克’。”现在我说:“中国有那么多被别人鼓吹为‘观念艺术家’的人,但只有周铁海一个是‘观念艺术家’,因为周铁海的艺术除了‘观念’就没有其他东西了,他最纯粹”。所以在评论周铁海的艺术时,最好也只能从“观念”入手。

周铁海是一个可以给他戴上无数顶冠冕都不怕沉的艺术家,他所研究和探索的,是中国现在艺术中一个极端和特殊的领域,他把艺术解释成为“艺术经济学”、“艺术政治学”、“艺术人类学”等等几乎可以放入“自然科学”的某种门类,并以此彻底地溶解和消解了艺术的“本来面目”和“崇高属性”。“做艺术并不难!”是周铁海的一句响亮口号,这着实给了“高雅”的社会趣味一记响亮的耳光。

周铁海用“实用分析”的原则,把杜威和佛洛伊德拆散后又重新组装,建立起自己庞大而严密的思维逻辑,对艺术创作和艺术生活中的种种现象,进行显微镜下的放大和控诉,并以积极入世的态度,为艺术家和现在艺术寻找“后现代之后”的道路和突破口。

周铁海认为艺术作品只是“艺术”中一个很小的部分,而“艺术”中最大的部分在于“你要让别人相信你是一个很好的艺术家”。所以周铁海在1994年以后就没有自己动手画过一幅画,他的日常工作就是陪批评家、策展人、画廊老板和美术馆博物馆的人聊天旅游吃饭,目的当然只有一个,就是让这条艺术产业链上的重要人物相信并首肯——周铁海是一个牛逼的艺术家。周铁海的做法——他的这个观念本身,就是他的艺术行为,旗帜鲜明,口号正点,独一无二。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周铁海不是一个“做艺术的”,而是一个“说艺术的”,一个现在艺术界单口和群口相声的始作俑者,也是唯一的演员和发扬光大者,和继承者。其实,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开始仿效周铁海的做法了,但他们只是暗中学习和取经,或许他们已经把周铁海所创造的模式,当成了他们最终的事业,但他们却永远也不会成为周铁海,因为周铁海的“观念”实在是太醒目太简单了,任谁人模仿都会毫不留情地露出马脚来。这是周铁海的“沧海一声笑”。

周铁海的“观念”使他成为了一个可以做任何事情的艺术家,因为在这个“观念”下,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和“他的艺术”有关。他做录像、行为、印刷品、架上绘画、版画、雕塑,甚至逛街、睡觉、喝酒、如厕,都可以披挂艺术的外衣。于是他真正做到了“生活中有艺术,艺术中有生活”,“艺术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艺术来源于大众,服务于人民”。当然,其实说一千道一万,周铁海的艺术仅仅是属于他自己的,是只为他一个人服务的——服务于他自己独特的私人理念。这个美好悖论的成立,是周铁海削铁如泥的致命武器。

与周铁海的“艺术观念”相比,他的“作品内容”其实已经不值一提,因为它们无论有多么聪颖和机警的比喻和象征意义,都无法超越前者的大智大慧。但是作为一篇分析文章,好像不对作品内容说三道四一番,又不太合适,所以只好勉为其难说两句不三不四不冷不热的风凉话了。

周铁海取材于美国“骆驼牌”香烟上骆驼形象的创作,在我看来是对政治、经济和文化上殖民主义的一种策略性的赞美和歌颂,当我们无法改变现实现状时,冷嘲热讽式的曲意逢迎,就成为了一种保家卫国式的进攻方略。东西方话语权的严重倾斜,是我们近期无法改变的,与其硬碰硬地对抗,不如曲线救国,拿别人的拳头去击打我们已百炼成钢的腹部,当我们喘着粗气和缓过来,用微笑和接受反抗暴政,让敌人的拳头变成空拳,让西方的先进无的放矢。对西方的赞美和歌颂,也是对文明的一种认知和贡献。何况,西方文明确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周铁海用骆驼这个“沙漠之舟”来比喻“海上文明”,刻骨铭心。从外在形象看,骆驼强势凶悍,有王者压迫之气,但也难免外强中干。周铁海幻化人形的骆驼形象,扮演着当今世界各种指点江山的角色。依本人的哥德巴赫猜想,周铁海选择骆驼作为他主要的创作素材,还因为周铁海自己长得就有点儿像骆驼,人在照镜子的时候,很容易发现自己的长处,而又尤其容易发现其他人的短处,这个长短之间的变数,也许正是今后东西方较量的变数。

先说到此。追随周铁海,今后再说。

2006年1月20日凌晨北京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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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OU TIEHAI 周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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