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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逊:骄傲的思考者

作者: 周末画报/Sofia钱雪 五月,2013

深夜空荡的广场中,屹立着一座雕像,与欧洲通常能看到的那些战争纪念碑一样,只不过,底座上伟岸的,是一位魔术师骑着一只硕大的蚊子—这是孙逊的动画影片中经常出现的画面。可以合法撒谎的魔术师、吸饱血的蚊子、打碎重组的世界地图都是他作品中的标志性符号,不难看出其中的隐喻。但他所表达的,远不止这些,2005年至今,十几部动画作品的积淀,让这个生于1980年的艺术家的自我坐标系,从最初的历史政治慢慢回归到对人性的探讨。


见到孙逊时,他已经为长期驻留项目《魔术师党与死乌鸦》忙碌了近三个月,这是他头一次尝试3D动画,手工制作了许多大体量的道具装置进行定格拍摄,三维摄影在技术细节上的琐碎令成片时间增加了近10倍。他住在画廊,临近开展每天只睡两个小时,靠嚼槟榔、喝咖啡和能量饮料带着团队一起进行最后的冲刺。


沉甸甸的《21克》

2010 年,孙逊历时四年的27 分钟短片《21 克》成为第一部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中国动画片,在欧洲获得了很大认可。时任威尼斯电影节主席的马可· 穆勒曾经亲自到他的工作室,看完尚未调色的样片说,这其实是两个90 分钟的片子,要讲的故事是两部电影的含量。庞大的信息量,偏爱长镜头,带有强烈的个人意识,跳跃的片段叙事,有时甚至没有高潮、没有结尾。有人说他的片子黑暗深刻,有人说他晦涩难懂。加上坚持手绘,对细节的执着,孙逊直言按照正常电影长度讲述他做不起,时间、资金和展览制度决定了这种呈现方式。用灰暗的色调并非不喜欢色彩,而是上色太贵又耗时。他在片子里藏了很多一般人无法察觉的封闭的信息量,比如《21 克》其中一个镜头里的显微镜,实际上那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台显微镜,要说的是它背后的东西:从此之后,我们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平行世界,在没有它之前,那个世界是不存在的,在我们的意识中它不存在,但实际是存在的。在《21克》的最后,是一个人面对大海长长的恸哭,整个片子的压抑感在此处得到释放。问他为什么爱用长镜头,他说因为包含的东西特别多,要给观众思考的余地。他提到喜欢的安德烈· 塔科夫斯基导演的《乡愁》,结尾是一个男人捧着蜡烛慢慢走,将蜡烛吹灭再回来,如此反复三次。“如果你有一丝宗教的情结或者感悟,这套镜头就能看下去。”


耿直自傲的愤青

上学时的孙逊就是这样,觉得嘻嘻哈哈的简单故事没有思想深度,从附中到美院的风气皆是如此,大家全在看萨特、海德格尔,听摇滚乐,而且绘画技术不好的人都没资格参与关于艺术的讨论。好几个同学因为整天琢磨“存在与虚无”得了抑郁症。“重要的一点是意志力得强,能随时把自己拉出来。我是个意志力非常强的人,要不然不会做动画。”因为太喜欢画画,数学成绩又差,孙逊从北方考到杭州的中国美院附中,随后念了国美版画系,作业却一直交的全是动画。因为老师不相信他都是一帧帧手绘的,他宁可不参加考试不要毕业证,总成绩倒数第一,但却凭借优秀的作品成了同学中唯一留校任教的老师。一年后又因为跟学生站在一起对抗校方的不合理安排,一气之下主动离校,自己成立了动画工作室。工作室人员选拔标准很简单但聪明有效,孙逊扔一只皮鞋,说画吧,我要特别写实的。除了基本功外,以此考查三点:执行力、能不能配合耐性和是否实在。他说有些人会偷奸耍滑,有的地方不处理,糊弄过去,而有的人就会老老实实每一笔都画好,即便花了很长时间。就像他当年留校任教时看到动画系一个学生给自己的人物画了4根头发,老师说,你画3根就行了,又省时间成本又低。他觉得老师怎么能这样呢,这太不好了。33 岁的孙逊依然是当年那个耿直自傲的人,依然愤青,周围人说,他承诺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脚踏实地的追梦人

如果你读过马尔克斯早期的一些短篇小说,就会发现很多内容桥段都出现在了后来的《百年孤独》里,天才不是一步诞生,也需要练笔和积累。孙逊也是一样,当看过他从2005 年到2010 年之前那些10 分钟左右短片,再看《21 克》便不会太过惊讶,因为不少素材、画面都凝结在里面。这其中也有现实原因,自己的生存和工作室20多个人的开销,他需要靠为国内外艺术机构做短片来养活,以完成更大的长片梦想。每次在国外做长则数周短则数日的驻留计划,让他学会在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的限制和有限时间内实现构想,思考如何在自己的风格内融入面对当地观众的特色,可以从片子中明显看出缜密的心思。孙逊做每一个动画都力求跟之前不一样,不愿一个东西延伸到底,尝试不同材质风格,比如在日本完成的《主义之外》(2010)采用水墨,《一场革命中还未来得及定义的行为》(2012)是一张张木刻版画拍成的动画。一边做3D 定格动画《魔术师党与死乌鸦》,同时在做野心很大的电影,讲述现实与理想两个世界的碰撞,画在绢上,更为费工,预计完成70-90 分钟的长度要用七年时间。虽然手绘耗时耗力,但是他不喜欢在做作品时用电脑,因为觉得不能控制它的语言系统,得跟着它的思维走。他讨厌被控制的感觉,用手工就可以重新创造一套语言系统。“电脑做得很快很精良,但没有人味:人很可爱的蠢和拙,体现不出来。用手一帧帧画出来的人动起来笨笨磕磕,跟真实人比都很笨,但这种笨里有特别宝贵的东西。因为我们一直都是在模拟世界,从来就没有创造世界,我模拟得更本质。”


政治与人性的探索

关于作品里的政治意味,孙逊说,公共话语里的“政治”这个词不对,中国异化的特别严重,需要从新定义。在他的片子里一切故事都是政治,任何一件事情的经过都是政治。有人就会有政治,包括神话,人造巴别塔,上帝发怒毁了塔,这都是政治。他读到一个科学家猜想特别有意思,说伊斯兰教的星月标志实际并不是星星和月亮,而是以前的行星曾经离地球很近过,看起来星星是月亮,月亮背后还有个巨大的星球在近地的距离,所以在天空看的时候是个奇异的景象,一个巨大的月亮,中间一个小的。其实那就是个宇宙的时刻,人类最早的崇拜情结。那时候的logo 并不是商业因素,来源于宗教情结,你信了就好,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这种纯自然的东西慢慢演化,当然也是政治。于是在新作《魔术师党与死乌鸦》里,孙逊杜撰了一个故事,为什么埃及人会建金字塔。“无论古希腊还是中国的神话,在古人的认知里每个星球都对应了一个神。在古埃及时,人们认为法老死了以后应该与神在一起,用什么形式?就是刚才提到的观点,星球曾经和地球很近。所以他们造金字塔,在特定角度和时间金字塔上就会顶着一个星球,从此以后人类开始有了纪念碑传统。一方面是法老坟墓,为了让法老和神一起;另一方面它也是纪念神的碑的底座。到今天我们来认识金字塔,有了各种猜想。随后话题一引转入东欧,东欧剧变时很多纪念碑都移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共产主义纪念碑公园,那么过了若干年,当人们再发现的时候,又会怎么想。其实就是这样两个故事串在一起的。”想讲的东西越来越复杂,孙逊却说越来越发觉人性这个词失灵了,哪怕不强调公共世界有效,在自己的世界里定义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状态就像漆黑的屋里有个灯泡,眼睛蒙起来,你能感受到光在哪但不知道灯泡的位置,只能顺着光往大概区域走、摸,走着走着,哎,碰到灯泡了。现在也还没摸到,只是尝试着在不同时间段、不同状态下,给出不同定义。他说回想上学时追求的是种“幼稚的深度”,就如每个人在自己家乡去理解北京,但你全国各地都走完后再去理解北京的不同。自己也一样,如果在一个很小的世界去理解作品、动画、艺术,如果经历很多做了很多看得也多,再理解艺术就会完全不一样,这是最大的区别。“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等于生活在两个世界,处在一个时空,但就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无论过去现在,他认为艺术家在做创作的时候,有一点很重要—不能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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