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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如何得到自己的机场

(香格纳画廊10年画册) 作者: Philip Tinari 2006

1996年,香格纳画廊开始运行,同时艺术家周铁海花费了十万元人民币拍摄了一部十分钟的电影。这部名为“必须”的电影有着早期电影的缓慢、黑白手摇镜头的速度,其中九个章节的每一章都机智的讽刺了当时的中国艺术界。比如说,在第三章中,发明了一个新的词一直被大家延用到今天——“看病”。这里,一排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们带着他们的文件一个接着一个坐在长椅上,再移到有着红十字标志的白色门帘后。门帘后的“医生”就是外国策展人,这些“病人”就是中国艺术家,他们拿着的文件就是他们作品的介绍。

但是也许这部电影中最让人记忆深刻的镜头是一开场,有模有样的模仿着红军宣传片,一群士兵坐在那里听着他们指挥官的咆哮,他宣称到:“同志们,没有自己的机场,便没有自己的一切!”这个军用机场将用于“秘密迎送各国博物馆馆长、评论家、画廊老板”,这种要有一个自己基地的想法在十年前就在上海艺术家中产生了,充满了吸引力又遥不可及。

但是这确实发生了,经过了十年的过程,与香格纳画廊自身发展的历史同时产生,并紧密联系。这十年在上海所发生的对于处在更大背景下的北京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首都见证了运动的始末,主要的人物出现又被肃清,而上海则是走了一条更稳定的路线,九十年代的上海没有背着需要重新反思八十年代所发生的事的负担。正在那时八五新潮的老将们已经纷纷成为第一批有国际知名度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在香港及海外的许多画商和收藏家都参与了操纵并大力支持,而此时上海在进行着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系统,这个系统的初期明显是很简陋的——在酒店走廊里有一家小画廊,也诞生了想要在市立美术馆中做双年展的念头。

尽管上海有着抽象绘画的优秀历史(有着像丁乙、申凡这样的艺术家),它也有那个时期挥洒自如的政治波谱绘画,这引发了生于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年轻一代的艺术家,需要他们来引领上海在全球当代艺术舞台上的出现。杨振中在1997年因为他在时尚杂志社的工作一同搬来了上海,可以被看作是这一代的代表。和其他那些也成为上海核心的艺术家一样,他和上海附近的艺术中心杭州以及它的实验氛围有着紧密的联系。在杭州的设计学院里,杨振中成了八十年代前卫艺术老将耿建翌的学生,并参与了那时的浙江美术学院里由邱志杰和吴美纯策划的中国第一次录象艺术展览。在到上海的几个月后,一个小组开始形成,如艺术家徐震、杨福东和德国友人飞苹果聚集在了一起。1998年五月他们在一个未建完的楼群公寓里组织了自己的第一次实验展览,就用这个建筑的地址直接给展览命名为“晋元路310”。有九位艺术家参加,这是在耿建翌1991年组织的“车库”展之后第一次由艺术家自己组织的展览,当时那个展览标志了在六四运动之后复兴的开始。这其中的三位年轻艺术家——杨振中、徐震和飞苹果——找到了一个可以一起工作的基础,他们立刻着手准备“超市”展,也许是九十年代上海先锋艺术的高潮。这个展览由了上海广场(市中心的一个新购物城)一个超市老板的直接合作。邀请了三十位艺术家在这个商业空间里展出他们的录象和装置作品,并向他们定做了少量的编号作品以超市宣传页和超市价格出售。与北京当时的当代实验展(特别是“后感性”)不同,“超市”没有一个很浓烈的概念或是一个意识形态的宣言,并向公众开放,去的观众远比去北京地下室看展览的小众圈内人要多的多。

2000年标志着上海近期艺术史上的一个重要的转折,主要来自于决定把上海双年展做成一个国际化的艺术事件。始于1996年的上海双年展只有很少的几个实验作品,其中陈箴的马桶装置引起了一些非议,结果1998年的双年展充满了大量的水墨画作品。然而2000年,中国艺术界移居海外的主要人物侯翰如受邀与日本策展人清水敏男在市立官方美术馆共同策划,展出了如黄永砯的标志性作品 “沙的银行或银行的沙”等作品。另一个上海重要的时刻是非官方的展览“不合作方式”,由北京的主要人物艾未未与冯博一组织,在苏州河仓库中举办,那是莫干山50号的前身,分别发生在东廊画廊、丁乙的工作室以及香格纳画廊的仓库(虽然没有直接被用于展出出空间)。同年早些时候,不像上海双年展那么引人关注但在中国艺术长期发展中相当重要的一件事是香格纳画廊进入巴塞尔艺术博览会,是中国画廊第一次出现在这样一个精英化的博览会上,他们带去的是周铁海的个展。

2000年之后,当上海的主要机构和人物已经开始建立一种一直持续到今天的关系系统时,周铁海的机场已经成形。九十年代后期的实验性展览在继续产生着——由乐大豆的另类空间比翼主办,这些活动经常是得到了香格纳画廊或心照不宣或明确的支持。莫干山艺术区从一个报废的厂区衍生成今天集中了这个城市活跃的画廊和工作室的区域,新的半私人的美术馆在市区的周围建立起来。上海双年展渐渐成为全球艺术界旅程中重要的一站。国际策展人马不停蹄的前来,他们的关注点从中国主题展慢慢的成了上海主题展,又进一步落实到个展上,所关心的事就是把艺术家看成艺术家,他们所谓的中国身份并没有他们的作品重要。很难说清缘由,纵观全局这样一家画廊占据了这个城市与它的艺术重建的叙事的中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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