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兴华：安放监控是一个很好的社会雕塑尝试。在社会当中本来没有，放置上去，让现实到里面循环。你的作品我想应该是在讲建构某个现实的可能性。在你的作品中，监视设备并不是国家派过来防止你做什么事情的，而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没有它，现实就要残缺了，像帐篷那样无法撑住。你在说，是现实需要监控，哪怕是作为一种假设的、心理上的支持。美国人说的监控所保证的security，也并非真的安全，而是一种预先担保。这样说，监视系统就是我们日常生活里必不可少的因素了。

章清：你仔细去看，网络或电视里某个人犯罪的监控视频，当你回过头去看那个视频，你要找到这个人在犯罪，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它不像电影里，导演他要把犯罪刻画的最深，就把镜头“哗”的转过去。在监控里，相反，它是很懒惰地让你看的，它会让懒惰的观察者变得很勤奋，你得去发掘，甚至是我给了你一段犯罪监控视频，你仍要困惑，他到底在干什么？监控的确是改变了我们的观看方式。

陆：监控的偷看位置，是主权者的俯视位置，现在，有了这样的设备，谁都可以绕过来，偷偷张望一下了。我们都在通过监视器来看现实，都像小孩子偷看大人的东西了。这是一种新现实。被压制的人，会偷偷地绕到压制者的后面去观看。比如说上海，通常是用美国或者英国艺术圈评论员的眼睛来看中国，这个跟监视器不是一样的吗？它是一个非常没劲的位置，但是里面又有游戏的成分。监控器就是一个冷漠的，冷冰冰的，像上帝一样无所谓的主权者。一般人面对监控时的这种暗暗的激动，就像小时候，我们偷偷把爸爸的钱包打开看，看一下到底有多少钱。其实看了又能怎么样呢？

章：对，我们现在看上海，其实是用类似英国BBC那种眼光来看自己。

陆：否则你看了，就会觉得不想看。新闻联播是安慰你的，农业丰收了，银行里的钱很多，出纳都在数钱，领导人也和你握手，看了以后，会感觉心情很好。

章：我这次展览的名字就叫cctv. 我拍的东西就是去塑造一个你无法想象为什么会存在的一个完美的个人，其实它在制造一个老百姓可以依赖的一个偶像。我在苏格兰酒厂厂区居住，两个多月下来发现酒厂工人所处环境，比我们国内的工人所处的环境，更社会主义，工人的地位也更高。他们跟上司和最高层的老板沟通，没有那种卑躬屈膝的形象。他们各项福利都很好，工作具有热情。但阶级这个东西还是存在，虽然他们自己不承认，这东西，也看不见，摸不着。但他就是存在着。《向汤姆·史密斯学习》这个作品是讽刺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形象。

陆：其实，这就是在种交换，两种现实互相置换。就像一种游戏，监控把它建构起来，把没有的东西补上。我们对监控的态度很轻率，觉得监控不好，要排除、躲开它，其实它并非一个硬闯进来的东西，而是因我们的主体的凝视需要而造成的，它的不好，也是我们身上的一个症状，为什么我们的生活那么糟糕，需要监控器？是我们需要它在先。

2011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