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nghART Gallery 香格纳画廊
首页 | 展览 | 艺术家 | 研究 | 媒体报道 | 商店 | 空间

杨福东:凝固时间的一帧电影

来源: CCAA中国当代艺术奖 采访: 顾振清 2016

2004年CCAA中国当代艺术奖评委提名奖艺术家
杨福东

推荐词:
杨福东的电影和录像向来引人入胜。他喜欢电影胶片的质感,对镜头非常有感觉,能够自如地驾驭影像语言。他善于用飘忽、游离的影像刻意营造抽象的情境,风格散淡,节奏徐缓、悠然,有如首部电影《陌生天堂》开篇时长达五分钟的国画表演。从电影《竹林七贤》可见,杨福东内心古典,而且深谙传统美学意蕴。镜头下的黄山云雾那种空灵、出神入化的美,着实有一点古人寄情山水、物我两忘的境界。他在影片《后房,嘿!天亮了》中用梦幻手法反复铺叙的集体无意识行为,其实也属于一种深植于心理层面的传统精神资源。他的作品中都市青年身上新、旧生活方式不可避免的内在冲突,显示了每个人深陷在妥协中的一种自欺欺人的挣扎。
——顾振清(策展人、2004年CCAA中国当代艺术奖总监)


杨福东:凝固时间的一帧电影

采访者:顾振清
采访时间:2004



顾振清(以下简称顾):我觉得,你今年维也纳个展“Don't Worry, It Will be Better”做得比较完整,作品选得也比较全。
杨福东(以下简称杨):展览还好。展览名称用的是以前一个作品的名字。
顾:这个2000年的摄影作品留给我很深印象。当时我觉得这件作品打动了我是因为一种意识深处的集体记忆被它唤醒。我们这一代人早年经常用对未来的想象来弥补现实焦虑。我们也常会说,没关系,未来会更好。在80年代的时候,因为现实的处境实在太差,让人有一种艰苦奋斗的感觉。于是我们总是喜欢边眺望远方,边想象未来,把好多希望寄托在遥远的未来。而当时,你说这个作品里只是有你的一种私人经验,属于个人经验的投射。你拍这些照片时的上下文,跟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和精神家园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还记得你的表述吗?

杨:当时做作品的时候,原来的一些概念实际上变化也不是很大。其实无论你怎么变,生活上基本是没什么改变,无非就是一步一步往前走。除了生老病死以外,你无法预测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既然你在一年一年地过了,那一年里边就分一年四季。然后,但凡你这个人要有点感觉的话,就会感受到生命力的存在。比如说现在春天来了,春天的那种气息你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的。可能就是像这种感觉:一些美好的东西还是可以期待的。我觉得有些感觉是这种劲儿。
顾:但是城里人这种感觉越来越少了。现在很少有人有一种独处野外的经验。如果不独处的话,也感觉不到“天”的存在、“天空”或者“季节”的存在。我们在钢筋混凝土建筑物之间跑来跑去、在飞机场之间跑来跑去、在各个国家或城市之间跑来跑去。跨越地理纬度变得容易,通过室内温度追求舒适度也在成为生活时尚。因此,对许多人来说,季节的交换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的。你刚才说“春天来了”, 提到的就是这种四季的变化。但对很多忙碌的城里人来说,这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一句话,或者说不是感到特别亲近的一个事。
杨:实际上大家也能感觉到贤人雅士的那种生活是虚伪的,起码对现在人的状态来说,是虚伪的。如果按照过去那种论调来说,生存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就是你要自己给自己找乐,找一种自己觉得愉快的一种方式。我觉得这里不分城市人和乡下人。它是自得其乐的一种感觉。他选择的居所和环境,他认可,他就这么呆下去。如果他认可这种生活状态,我觉得这就好,可以跟艺术没有关系。我强调的是,大家比较崇尚、尊重的一些人、一些东西、一些品质。但我们欣赏这种品质对现实来说也有它虚伪的地方。
顾:刚才你说到“夹缝中生存”,我就想到你的另一个比较让人记得住的摄影作品,就是《第一个知识分子》。你为什么把一个被伤害的人的形象用“第一个知识分子”来命名呢?
杨:“第一个知识分子”这个作品,可能当时是说者无心了。当你去做一个类似于无可奈何的东西的时候,然后这种无可奈何也是一种发泄的方式,就恰恰选了这么一个名字。我觉得有这么一个无形的转换。比如说话的时候,说的一些话就是不着边际的边际,恰恰符合当时那个状态。


顾:但是在现实社会里,知识分子还是代表着某种品质。

杨:一个比较让人难受的事实是,知识分子这个词在中国现实语境里有时候是不可提的。它可以在心里边酝酿,但如果你把它转到字面上来说,是不是变了味呢?或者对方作为一个感受者,他是不是觉得有另外的味道?因为不好说,这些就成为问题。
顾:年轻人看这张作品的第一反应就是发笑!就是要笑出声来。其实,越是没有沉重历史经验的年轻人,就越容易发笑出声来。另外,知识分子这个词和那个画面形象的这种落差,令人感觉其中另有空间和玄机。为什么这样的形象有这样一种身份?这种落差来自怎样一种背景?这你怎么看?
杨:这问题可深可浅。如果往深里说、往重里说,你就会问,是谁在发笑?然后是谁在笑知识分子?谁在笑第一个知识分子?然后往浅里说,恰恰现在的年轻人的状态确实跟以前不一样。如果有年代感的话,一年一年地过去,一拨人一拨人的思想方式确实不一样。它慢慢地在转化。以前的一种意识,或一种思想品质,对于现在的一个个体或一个整体来说特别重要,它就应该存在。但这样的一些意识或精神品质,现在到底存在于何处?丢在何处?我们是不是要把其中一部分拣起来?这样的问题、境遇到了,大家就会很真诚地讨论一下。但是最后仍然回到无效的、不了了之的状态。
顾:刚才你用到无可奈何这个词,你是指你要表达的一种精神状态呢?还是指你做完一个作品之后无可奈何的心态?
杨:我觉得说者无心,无可奈何总是会随时流露出来。无可奈何,这种状态可能是一种对未来比较好的看法。其实是一个向上的状态。有时候它会驱使你一直往前赶,一直往下做。起码它有一个姿态存在。
顾:这一两年你的工作状态实际上有了很大的改变。忙碌、事无巨细。不像以前,可以去专心揣摩一件事,可以揣摩得比较深入。现在制作成本也越来越大,卷入的人会越来越多。接着管理方面的这些烦心事也会出现。那么,你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对付来势汹汹的更多工作?
杨:其实现在的状态还好,我觉得还没有一种来势汹汹的工作压力。我觉得意志还是要坚定的,比如说你真正想做的一些事情,就要想办法把它完成。你的主线不要断。我觉得这点很重要。你不可能像漩涡里的那种漂浮物,一转一转,跟着往里面晃悠。我觉得这样意义就不大。你自己想做什么,还是要清楚一点。因为你选择这种生活方式是你自己决定的。你就是要坚定一些。
顾:你想不想有一支比较稳定的工作团队来跟你配合?
杨:谁都希望有一个特别理想的团队,大家去做一件事,然后大家配合很默契,很多那种意外的事情能够很好地克服。然后效率也很高,我觉得谁都会希望这样,我自己也不例外。
顾:在电影《竹林七贤》第1、2部当中,我看到有些演员一直在用,你会继续用下去吗?
杨:如果现实允许的话我当然会一直用下去。他们这些朋友不是专业演员,我觉得越来越出色。我希望他们在电影里边表现得越来越好。

顾:有些演员也在跟你共同成长。

杨:对,他们这种感觉其实挺好的。在某种程度说,有别的朋友还在帮我成长。这种时候,我就觉得内疚大于成长。
顾:你的作品《曼特与代号》有一个海的意象,这样一个的意象在你作品中反复出现,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在你的影像世界里面,是否对山和海这两个概念有一种独特的诉求啊?
杨:有时候,反过来说明我们这种生活状态没有什么特殊的渴求,思维贫乏。大家接触周围的现实环境都一样。远一点,无非就是山呀海呀的,跳不出这个圈。有时候生活的狭隘就在这。大家想稍微暇逸、放松一下,可能也就仅有山和海这些选择。
顾:山和海在城市文明的语境里有意象内涵,指代着比如反朴归真、自然、孩提时代的梦想和精神家园这样的一些概念。我觉得你在作品中处理这两个主要意象的时候,观看者的这种集体无意识会被你唤醒。
杨:无论一个艺术家怎么做,都无关乎作品的好与坏,他的作品有点像一扇门,它对有些人是打开的,对有些人是关闭的。集体无意识也好,同感也好,有些东西大家能感受到。有些艺术家的作品不是不好,而是观众无法涉入到他的那个区域。集体无意识可能就像人身上的一个代码,作品就像一个解码器。一旦对上,就有这么多人响应。

顾:《LOOK AGAIN》常用录像投影播放,但看起来像是一个特别的电影短片。这部片子似乎经过特别精选,显得特别凝炼。里面出现的镜头几乎没有一个是白费的,往往恰倒好处就切,换另一个镜头。虽然最后你只剪出了3分钟,但不知道你报废了多少胶片?

杨:用16毫米拍,拍的胶片将近一个小时长。但我觉得这就是一部短片。素材确实拍了不少。有一些镜头可能一拍都是六七条。其实,我就是希望把自己感觉到的一些状态做出来。它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种状态,蓝天白云。
顾:我觉得它特别静态。片中的动作场面,如有人一下子从门外摔进来的场面,特别少。很多镜头都是静态的,就像照片一样。
杨:从局部上来说,里边有一些时间转换。虽然三分钟很短,我希望有一些时间凝固的感觉在里边。这些凝固的东西可以给人一种反馈。这跟我个人经验有关。我小时候经常会觉得一个单幅照片就是一个电影,是最短时间的、只有一帧画面的电影,它是最短暂的,也是最精 彩。
顾:时间的凝固性使《LOOK AGAIN)镜头语言显得比较特别。这其实是电影对照片的一种接近。它故意让这种时间的影像找到一种与平面影像更接近的关系。
杨:《LOOK AGAIN》是一个特例,但更接近一点我自己意象中的电影。这种意象中的电影也许尚是初级阶段,自己得慢慢做。你不是专业出身,电影中的一些套路其实对你是无效的。你完全可以用一些自己认可的方法去做,大不了摔一个跟头再爬起来。


杨福东简介


1971年生于北京。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从九十年代末起,杨福东开始从事影像作品的创作。如今,他已经是中国最成功和最有影响力的年轻艺术家之一。
影像代表作品有《红樱”》(2011);《夜将》(2011);《八月的二分之一》(2011);《第五夜》(2010);《竹林七贤》(2003-2007);《雀村往东》(2007);《断桥无雪》(2006);《半马索》(2005);《蛇的复苏》(2005);《靠海》(2003);《陌生天堂》(2002);《天上,天上——茉莉,茉莉》(2002)。
杨福东曾参加过多次国际艺术大展,如:第17届悉尼双年展(悉尼当代美术馆,悉尼,澳大利亚,2010);爱知三年展(日本,2010);第52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威尼斯,意大利,2007);第5届亚太当代艺术三年展(昆士兰当代美术馆,昆士兰,澳大利亚,2006);第一届莫斯科当代艺术双年展(俄罗斯,2005);第一届布拉格双年展(捷克,2003);第50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威尼斯,意大利,2003);第5届上海双年展(2004)。他同样也曾多次在国际著名的艺术机构和画廊举办个展,如:“第五夜”(温哥华美术馆,温哥华,加拿大,2012);“八月的二分之一”(PARASOLUNIT当代艺术中心,伦敦,英国,2011);“将军的微笑”(原美术馆,东京,日本,2009);“竹林七贤”(亚洲社会美术馆,纽约,美国,2009);“雀村往东”( MARIAN GOODMAN画廊,纽约,美国,2009);“变化中的中国”(GL STRAND, 哥本哈根, 丹麦,2008);“别担心,明天会更好”(维也纳美术馆,维也纳,奥地利,2005);“杨福东”(STEDELIJK博物馆,阿姆斯特丹,荷兰,2005);“竹林七贤”(TRANS>AREA,纽约,美国,2004)等等。


------

关于CCAA中国当代艺术奖
CCAA 中国当代艺术奖由乌利·希客于1998年创办,作为一个独立的,非营利性机构,15年来一直努力保持“公平、独立、学术”的评选原则,鼓励那些在艺术创作 中表现出优异才华的中国艺术家及艺术评论人。CCAA于1998年首次颁发艺术家奖,此后每两年颁发一次,并逐渐确立了最佳艺术家奖、最佳年轻艺术家奖、杰出成就奖的奖项结构,成为中国艺术界的一项机构大奖,同时,获奖艺术家也越来越受到国际艺术界的关注。当中国当代艺术还处于半地下状态的时候,CCAA中国当代艺术奖已开始将中国当代艺术全面地推向国际,在中国艺术家和国际艺术世界间建立起沟通的桥梁。CCAA的优势得益于其独特的评委构成因素,每届 CCAA的评委皆为全球最顶级艺术机构的艺术总监或策划人,并且国际国内评委人数均等,他们为CCAA的评选做了大量的工作。随着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强 大的公共机构的支持将成为进一步平衡市场,并引导那些迅速成长起来的、关注或致力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公众的核心力量。而一个不断发展的艺术运营机构,则需要独立自由的分析和评判。为了让公众更关注这一点,每两年举办一次的CCAA中国当代艺术奖评论奖于2007年正式确立了它的体制。
纵观CCAA15年评选,一共邀请了60余位国际国内最富实力的评委,在近千人次候选人中评选出19位获奖艺术家和6位获奖评论家,除了用奖金和荣誉表彰他们的艺术成就,CCAA为他们出版了13本出版物,并在过去举办了4次展览。

相关艺术家:
YANG FUDONG 杨福东

上海香格纳投资咨询有限公司
办公地址:上海市徐汇区西岸龙腾大道2555号10号楼

© Copyright 香格纳画廊 1996-2024
备案:沪ICP备2024043937号-1

沪公网安备 3101040200123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