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动物生而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这是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Geroge Orwell）的名作《动物农庄》（Animal Farm）里的金句，讽喻人类社会的不同阶层与权力结构。

听了新加坡视觉艺术家赵仁辉（Robert Zhao）分享他对本地次生林（secondary forest）的研究成果，才知道绿色森林原来也存在着权力地位的划分。

探索自然界二等公民面貌
次生林，是指原生林（primary forest）受到人为干扰后，经过一段时日再度自然复育而成的森林，譬如新加坡昔日的甘榜和种植园遭废弃后重新长出树木，就形成次生林。大约十年前，赵仁辉计划以森林作为艺术创作主题时，有位生态学家告诉他，次生林没有研究价值，因为林中的生态已不复原始。他听了非常惊讶，森林竟然有阶级之分，好比社会上原居民与外来移民之间的冲突与角力，促使他想要深入探索次生林这个“自然界二等公民”的面貌。

他与韩籍策展人金海珠（Haeju Kim）接受新加坡美术馆（Singapore Art Museum）委托，出任本届威尼斯艺术双年展（Venice Art Biennale 2024）新加坡馆艺术团队，以岛国次生林为创作对象，将于4月20日至11月24日在水都呈现名为《看见森林》（Seeing Forest）的当代视觉展。

赵仁辉指出，次生林占新加坡国土面积大约20%，发挥重要的生态功能，譬如维持岛国的生物多样性和碳捕获，同时记录了大自然与人文历史的交叠。然而，许多人认为，原生林作为古老、原始和未受干扰的野生绿地，应该获得优先保护，“先天优越性”不足的次生林因此较不受重视，最终落得被砍伐和开发的下场——杜佛森林（Dover Forest）被列为住宅用途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劫后幸存者更有意思>/b>
艺术家总有独特的观察视角，他对“血统纯正”的原生林不感兴趣，反而觉得次生林“兼容并蓄”的生态环境更有意思。“次生林里的生物都是’劫后的幸存者’，例如，林中到处可见合欢树（Albizia），那是从外国引进的非本土植物品种，却也成为新加坡生长速度最快的树木之一，为野生动植物提供了生存环境。我相信，我们从这些再生丛林的生态中汲取的知识，远比那些受严密保护的原生林来得多。”

他花了五年时间研究吉门营房（Gillman Barrracks）周边的次生林，并于2022年在同一个艺术区举办大型建筑装置展《森林研究所》（The Forest Institute）。他对次生林的长期调研和记录，一次又一次重返同一个地方，察觉出环境的逐渐演变，以及对个别生物的重复发现——看过同一只猫头鹰重现眼前，让他体悟到森林不仅仅是一个环境，更是一个复杂和活生生的主体。

他在吉门营房和武吉班让（Bukit Panjang）住家附近的次生林中设置多个相机陷阱，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把罕见野生动物的动静记录下来。几年来，他已收集了数百小时的影片，从中选出引人入胜的片段，剪辑成视频作品在威尼斯展出。他正在“赶工”创作三件参展作品，结合录像、摄影、音效等手法，营造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森林场景，将人类、动物、植物，甚至鬼魂在重叠的时空里共存。“我想要创造一个层次丰富和暧昧不明的空间氛围，让观众走进想象中的森林，跨越人类与非人类、过去与未来之间的障碍，沉浸在融合美感、神秘与诡异的声音和影像之中。”

看见森林，照见内心
这位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坎伯韦尔艺术学院的摄影专业硕士，从小喜欢到动物园和自然保护区观察、绘画和拍摄各种动物，除了畜养宠物之外，还拥有许多动物模型及书籍，并且热爱狩猎、观鸟和制作动物标本，踏入艺坛后，更透过摄影手法对动物世界与人文社会进行平行研究和探索。

此外，他热衷于“野生环境伦理学”（wild ethics）的哲思，秉持人类与自然生态共生共存的原则，对世间万物怀抱尊重之心，并学着以感官而非智力与生活和环境对话。他也把这套道德理论运用于艺术创作，多次借着重塑次生林的展览，包括2024年威尼斯艺术双年展的特展，引导观众“看见森林，照见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