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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友涵逝世后首次回顾展,50多件从未展出的作品亮相|一条艺术
2025-07-17 18:34

文/李凝玉

在许多人眼中,余友涵是一个“抽象艺术家”,最为人熟知的是他以“圆”为基础的抽象作品。事实上,他的风格极其多变,早期他学习印象派、后印象派写生风景,80年代中期开创独特的“圆”系列,90年代转向“波普”、人物系列,2002年后他又回到风景,再次画“圆”。在晚期的创作中他不断和年轻的自己“相遇”,他变得更加自由,游戏于过往的风格语汇中。

“友涵与余友涵:余友涵的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展览现场,深圳美术馆,2025

3月底在深圳美术馆开幕的展览“友涵与余友涵:余友涵的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是余友涵逝世后的首次回顾展。不同于全局式的回顾,这次展览聚焦于他的早期和晚期创作,以此勾勒出他的创作生涯,展现他如何在时代思潮中找到自我,又如何在对自我的重复中不断创新。我们连线了展览的策展人刘鼎和卢迎华,以及余友涵的儿子余宇,听他们讲述背后的故事。

上:余友涵在创作中,2016,图源: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余友涵80年代在长乐路工作室
下:90年代余友涵在创作中

余友涵创作时有一个习惯,他在早期的、小幅作品中,往往以“友涵”落款,而在更多的、大幅的作品中,则签上全名。展览名“友涵和余友涵”对应的正是他的早期探索和晚期创作。整个展览就像是余友涵和年轻的自己,跨越时间,不断相遇。

上:1980年代,余友涵在教学,冯良鸿摄影
下:《1980-1》纸本油彩,39.5×54cm,1980

1973年,余友涵开始任教于上海工艺美术学院。经历过文革,这时已30岁的余友涵终于可以专注于艺术,他开始疯狂“补课”。他在自述中写道,“这时期我同时很注意学习国外成功艺术家的风格,如凡·高、塞尚、莫奈等大师作品,一有机会找到印刷好的画册、年历,就仔细地研究观看。我时常画了一幅画,把它放在地上仔细看,还找出大师的作品,看看两者的区别究竟在哪里,慢慢提高自己的认识和鉴赏水平。”同时期,他研究抽象艺术,1985年,确立了以“圆”为基础的抽象创作,“圆”在之后几乎成为他的代表符号。

余友涵于沂蒙山考察,2002《沂蒙山 01》布面丙烯,260×112cm,2002

2002年,年近60的余友涵,已创作了享誉国际的波普风格作品,正进行着人物系列“啊,我们”。而一次沂蒙山采风,他重拾风景画,就像30年前他在上海街头、公园学着印象派画风景那样,不同的是,这次他开始融汇过往所有的艺术语言。10多年前的“圆”系列也再次出现,他又“回到”了早期的母题。早期和晚期创作之间就是这样彼此镜像和呼应。余友涵的创新不再是创造新的风格,而是在不断重复自我中找到新的表达。

“友涵与余友涵:余友涵的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展览现场,深圳美术馆,2025
《2018 10-4》布面丙烯,230×302cm,2018

展陈呼应着这种回响。不同于单一观展路线,展览设置了两个入口,从哪边进入都可以。策展人刘鼎和卢迎华向我们介绍道,两个展厅,一边是早期与晚期的风景画,另一边是早期构成、圆与晚期的风景画。“总体而言,我们希望整个展览能展现出艺术家创作中的两条大线索,如同两条河流一般汇入大海,浑然一体。”两位策展人还建议我们从一个展厅进入,看完后再重走一遍,这样可以更深切地体会到早期和晚期作品的关联。流连、徘徊,或许是观看这一展览最好的方式。

上:展览“友涵与余友涵:余友涵的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深圳美术馆,2025
下:《1983-11》 纸本丙烯,108×78cm,1983

此次展出的100多件作品,有近半数是首次展出,其中不少是余友涵的早期作品,它们过去都被存放在他的画箱里。展览通过研究这些新材料,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更为细致的全新故事。

余友涵在创作中,1980
《1981-12》纸本油彩,69×49cm,1981

余友涵是个出了名的塞尚迷。过往研究只提及了他对塞尚的研习,但这一学习过程其实充满着“误读”。“要知道国内对塞尚创作内核的系统性译介迟至2000年前后才出现,这意味着他早年对塞尚的理解主要是一个从图像到图像的推演过程”,没有看过原作,他通过并不高清的画册图片,努力汲取塞尚归纳形体和将色彩分区的方法。“而恰恰是这种模糊地、抽象地和艰难地对他者的借鉴与推演,帮助他建立了一种别样的现代想象。”刘鼎和卢迎华研究发现,余友涵1980年代中后期的风景画已超出写实的范畴,有了更多主观的表达。

“友涵与余友涵:余友涵的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展览现场,深圳美术馆,2025

除了塞尚,我们还能看到余友涵画中其他艺术流派的影子。

比如以毕加索为代表的立体主义风格,他在日记中写道:“毕加索画展看过后,我坐立不安,好像不是从前的我,他天才的火焰感染了我,把我也点燃了。”他学习毕加索的创作方式,“要大胆铺开,整体安排,不要节省颜料。”

作品中还有余友涵自己都未曾言明的超现实主义的影响,像米罗绘画中“圆”的符号和具有宇宙感的背景都曾启发他。

“友涵与余友涵:余友涵的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展览现场,深圳美术馆,2025

从表现主义的人像、立体主义风格的石膏像、带有构成感的抽象水彩画,到印象派、后印象派风格的静物风景,展览勾勒出余友涵学习的脉络。策展人们将作品和笔记、文献一个个对照,细致地梳理。我们甚至能在展览中看到余友涵每一年作品的变化,他学了什么风格,又如何迅速转化成自己的艺术语言。

这些作品也展现了时代思潮——“思想解放运动”深化,不同艺术流派、文化思想涌入,“文化热”兴起。余友涵用他的创作积极回应着时代。

上:《沂蒙山 05》布面丙烯,240×150cm,2002
下:《有花的沂蒙山》布面丙烯,199×108cm,2005

这些早期的探索涌现又消失,但最终都在晚期创作中爆发。

如果说在此之前,余友涵的创作还有明显的风格区分,那晚期的创作中风格被打破,不同系列互相融合。抽象的“圆”交织出山水风景的意象,波普风格的小花飘散在沂蒙山上。如展览前言所写,“他不断消化和游戏他在上一个阶段中所积累下来的经验,从而生发出轻松自然,超越某一风格和时间的‘晚期风格’。”

“友涵与余友涵:余友涵的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展览现场,深圳美术馆,2025

除了两个时期创作的连续,展览也展现出其中的变化。比如余友涵最具代表性的“圆”系列,早期与晚期作品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刘鼎和卢迎华指出,“此前的‘圆’承载着一种抽象的精神意涵和多样的形式探索,而2000年之后的‘圆’已不单单是形式,还是‘图像’,结合了绘画、形象与文学性的遐想……也更进一步融合了余友涵作为个体与时代的交互。”

上:《桥》布面丙烯,103×45cm,2006
下:《川金会》布面丙烯,157×68cm,2018
《东方之痛》布面丙烯,226×266cm,2015

创作于不同时间的《桥》和《川金会》有着同样的元素和相似的构图,但在《川金会》中余友涵把描绘风景的笔触转化成“圆”系列中的短线、点,他借用了传统纹样中的人物形象,作为对时事新闻的隐喻。

相类似的作品还有他2015年创作的《东方之痛》。作品延续“圆”的形式,但画面中出现了具象的小人,他们在抽象笔触组成的海里挣扎,传达出艺术家对当时沉船事件的痛心。

80年代“圆”的诞生,是感召于“文化热”的思潮,而晚期的“圆”,他融合风景、人物,依然是对现实的回应。

上:展览“友涵与余友涵:余友涵的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深圳美术馆,2025
下:《最乐山房》布面丙烯,130cm×160cm,1986

除了与时代关联,余友涵的创作灵感还来自日常生活和个人感受。

他酷爱古典乐,是发烧友,库房的顶楼都被他改造成了专门听音乐的空间。为了隔音,他将墙面铺就了白布,充当隔音海绵。一次他偶然在布上画了几笔,便一发不可收拾,作品就这样诞生了。作品名取自巴赫的乐曲,那是他的最爱。

如果仔细阅读余友涵的作品,你会发现他的孙女小时候画的抽象画、母亲的题字、骑了20多年的自行车等等,都能成为他灵感的源泉。

在余宇看来,父亲的创作来源于生活,“虽然他也有形式语言的探索,但他的抽象并非剥离开意义的纯形式,是充满丰富意涵的。”

上:展览“友涵与余友涵:余友涵的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深圳美术馆,2025
下:《人和瓷器》布面丙烯,90×110cm×2,2000-2001

展览现场,一面墙贯穿了两边展厅,上面挂着余友涵从1958年到2018年间创作的自画像和带有自传特征的20多件作品,刘鼎和卢迎华形容其统领了整个展览的叙事,像是个关键词,观众从展厅的任何一个方向都能看到这些自画像。

这其中有1970-1980年代他创作的油画头像,1989年他和装置作品的合影,还有的自画像与他作品中常见的石狮子、兵马俑图像组合。

余友涵工作室院外停放着他骑了20多年的自行车 图源:PSA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花之车》布面丙烯,110×90cm,2012

几幅非人像的画作也被纳入其中,视为余友涵“自传式”的印记。

自行车,是余友涵画作中常见的元素。1998年,余友涵已转向“波普”风格,画中的自行车由各种民间花布纹样拼贴而成,艳丽喜庆,红色的小花散布在四周,画面上方写着“我骑上花之车前程似锦”的字样,呼应着80年代后期开放的冲动之潮结束后,转向一种以经济和小康生活为目标的社会氛围。 

一张画了“上海余友涵艺术发展有限公司”的招牌,是2007年余友涵为申请画作仓库而画的,虽然后来“公司”作废,但这块“招牌”却保留下来,记录了这样一件轶事。

“它们都是余友涵作品中少有的直接展示他与时代的对话交融。这些自画像成为一种记号,标记着他在各个时期的某种关切与心迹。”

余友涵和儿子余宇

余友涵在工作室里用创作观照时代和自我。回到家,他则是位亲切的父亲。

受父亲影响,余宇从小学画画、书法、古典乐,“小时候不懂,但我在40岁之后明显感觉到这些爱好的珍贵,生活多了很多乐趣。”

他们会一起聊艺术。“父亲总说一定要有审美,然后才是创作。”

余宇后来学了建筑,父亲常让他多画草图、多出方案,“因为创作并非全凭感觉,得靠理性和创造力。”

余友涵在桂林作画,2009
余友涵的大孙女在作画,2009

家里的艺术氛围浓厚,余宇的大女儿从小就跟着爷爷画抽象画,画室里一度挂满了她的作品。“他很喜欢孩子画的画,在他看来艺术创作就是玩。” 

余友涵在家里的工作间,2007

通过一场展览,我们重新认识了余友涵。展览提供了一个结合时代背景但并非囿于历史、社会等宏大视角的观看方式,它关注更为复杂的现实和那些“溢出”单一叙事的部分,正如策展人所言,“寻找激发艺术家变革的思想动力,发现其中的褶皱,展现其偶然性。”

余友涵在创作中没有一味地追寻新的风格,相反,作品中充满着迂回和反复。在刘鼎和卢迎华看来,正是“‘早期经验与晚期风格’之间的丰富弹性,动摇了那种递进式发展观的一般性理解。”

余友涵在创作中不断回顾自身,不断变化,他用实践告诉我们:在艺术中,探索自我创造,可以一直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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