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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化的“天地人神”

作者: 梁绍基 2021

艺术家的创作其实旨在营造一个沉浸式的场域,而非孤立地制造一件物品,在魔幻般的PSA大堂——这座从发电厂遗址上伫立起来钢构的庞然大物里,如何让微乎其微、纤细的生命体应对空间挑战?我沉思冥想,在建筑、历史、心理、艺术的漩涡里闯荡,数易其稿,最终利用PSA独特结构——大堂上下二层落差、步阶、自动扶梯,展开了一场宏大仪式感的天、地、人、神对话。

大堂右侧狭长的柱廊,从五楼俯视之,像一个陷落的坑。30多节2米高1.1米宽的铁锈剥蚀的链环,或匍匐于水泥地,或高悬横梁。洁白的蚕丝紧紧缠绕着扭拧的链圈,二者相依相搏、相撕相抗,启开了神曲序幕,而地狱篇又连着炼狱篇。我们能从中读到蚕丝以柔克刚的能耐,正如布莱克所道的“力是唯一生命的赞美”。

17块奇拙的古木散落在大堂四处,仅剩躯壳的千年古香樟木和重如铁的水沉木静卧着,轻盈鲜活的蚕丝像云一般弥漫其盘根错节、龟裂的肌肤上。由此落荒的历史进入了木乃伊的祭奠仪式,丝携着木腾飞起来,或搁于都市建筑的脚手架上,或直驱“天庭”,这是一条“云路”。而与之相邻连接天地的有“蚕形通道”——架构于自动梯上穹形的绡(半生熟的丝),远观其整体造型如蠕动的蚕,当人们步入其间,能体验“蚕化”,即以蚕的目光去审视世界。

无疑,“天庭”是二层最迷幻的空间,长30米、宽12米、高10米,像蚕茧椭圆一般的形体顶天立地。穿过狭小的门洞,神秘的教堂、神庙,宗教氛围扑面而来,弥撒的乐章震响。象征三圣的9米高的光柱辉射着星云图的眩晕。而堆叠着生命意志的纪念碑——丝锥在地光作用上,把蚕丝包裹铁刺的影子映道了天穹,像荆冠一般。令人好不生奇的是这宏殿的高墙都是用临时的、低廉的水泥瓦楞板和钢架搭就,显示出另一番的工棚、贫民窟、隔离墙和破损的琉璃花窗的意象。面对这莫衷一是的幽深的空间,不禁欲问这岂非是“梦天堂”?在现实中,该如何唤醒渐为黑暗与罪恶所蒙蔽的人心?

当在丝锥前,一个读初一的女孩问我:“铁框内的蛾能飞出来么?蚕在丝锥上完成吐丝产卵后去哪儿了?”未等到我回答,她便继续自言自语道:“它把光芒给了别人,所以丝锥亮了,锥就是茧。”我顿时惊叹,从年轻的一代身上悟到了光之所以成为光,是因为希望似乎朦胧,但并没有泯灭,也读到了蚕化天地人神之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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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NG SHAOJI 梁绍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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