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加最新的作品《白日梦》从观念和结构上一改以前其作品的形态。他的作品的前后则以纪实影像为呈现，由艺术家执导两个业余演员来表演，增添了作品的戏剧化色彩。这一作品的中间部分则是以他最擅长的素描式动画完成，它在叙述和功能上贯穿了对整个故事情节的解图。

这一录像以两个年轻人站在城市过街天桥上俯视着拥挤不堪、繁忙热闹、令人窒息的都市空间做为叙事的开端。在影像中，A角感慨道：“这么多车！这么多人！”B角非常迅即接过话说：“是啊！都成粥了！”虽然这是一种平民化的语言，但朴实表述中透露出某些怨气和无奈。随着两人聊天的深入，他们的对话进入了升温状态，A说“乱哄哄的”。B则回应“那还有这么多人爱往这里涌呢，越来越没法呆了！”这都属于符合逻辑的对现实世界看法。然而，就在此时，他们的话头转向了几乎“狂人”式的对白。A突然道出“那咱们去上边呆着去”的非理性的惊人之语。而B仍以正常的语气回答，“看来这里真会把人给整疯。”它暗示了都市化和现代生活不断在改变都市人的生活方式、伦理价值观和心理状态。都市被不断流动的人口占有、攫取和挤压得支离破碎和七零八乱。人的精神长期处于强烈紧张的刺激之中，这正是都市化某种非理性和非人性的操纵从而造成人“疯”的原因。那么，这种“疯”人之语是一种白日梦式的妄想，既是僭越的，又是真实的。它的妄想狂式的表征则体现为一种逃离人世，遨游天空的幻想的形式。当他们飞上天空鸟瞰城市时，B无不感慨地说出“太可怕了，真够脏的！我们平时都是怎么呆的呢？！”而A以“我们也真够可怜的”直接倾诉出了普通大众的心声。的确，今天的城市到处散发出太多的物质诱惑和人无休止占有的欲望，城市则充斥着拥挤、污染、肮脏、垃圾、暴力、争夺、贫富等复杂问题。

事实上，朱加在这种情景中借用素描与动漫相结合的方法主观地捏造了一个自我空间。两个人在天空中“煽情”飞翔，他们把一切烦恼和不快都抛到九霄云外，竟把漂浮的云团当成了性感的仙女，并与她嬉戏玩耍，不时做出一些暧昧的动作举止。然而，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现实，而现实世界依然如此运行。

艺术家有意区分了两个世界：个人主观的世界和客观存在的世界。实际上，朱加的艺术观念并非要刻意表达对城市的批判，而是追求对天真的幻想，一种近乎于原始性的臆想，一种丧失理性和丧失经验的艺术形式。艺术家依托画面人物来苦苦地寻找理想之地和乌托邦之地，但又能在哪里寻找到他们渴望的心理之地呢？很显然，这无疑是一场“白日梦”。他似乎只有通过个人心理活动——以一种几乎可笑式的幻想来再现一种尴尬的心境，一种无奈的情绪，并最终摆脱尘世间争斗的复杂世界。在艺术家看来，事物都已被意义和语境所遮盖，而影像则是把这些意义和语境从客体的周围全部剥除干净。正是基于此，他试图以自我解压的方式冲掉那种时髦化的东西，以追求自然流淌出的真实心理活动。《白日梦》故事必然是对现实的反弹，不是表层的简单表述。它的观念主要表达了艺术家对难以把握的社会现实而感到虚弱和无能为力，并力图把人从争斗中挣脱出来，进入一个自我解放的世界。


摘自《白日梦》
四合院画廊出版 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