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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国访谈录

2006

从1996年开始,你的作品中渐渐出现了一些和中国书法有关的文字,但这些书法又是似字非字,你能谈谈对与这个创作变化的一些想法吗?
汤国(汤):书法是个重要的问题,实际上我一直在思考和这方面的实验。除了传统书法本生,还应该挖掘出更多更广泛的“书法”。有时你也无须弄懂其中的内容,从字画面本身便能看出心情、趣味、轻重缓急等诸多因素和表达的力量。绘画有结构、框架空间,曲折、舒畅节奏书法也有。什么一气呵成,气势蓬勃,刚柔并济,强悍悠然的淋漓尽致,等等。从古至今已经架构了非常完整的书法体系,我们除了模仿还能有什么突破呢。我尊重传统注重突破,字与字的结构关系,你感受这些关系有时是突兀的,有时是粗旷的,甚至是原始古拙的。有的像楼梯一样,一阶阶的台阶;有的像公路纵横交错,像田野上的田埂曲折复杂,粗的细的顺其自然。我用毛笔表现传统中国书法里的变化节奏,用自由涂抹的方式来表现,以达到一种特别的图像关系,布局用“书法”的法,将内容忽略或者变形、夸张等,破坏原本的趣味,创立自己的图像。

把书法以前的叙事性,记录性等文学上的因素都舍去吗?
汤:对,把文字的含义隐去。

你的作品中还有很多古书的残页、断片,它们和这些似字非字的书法在一起,常常引发人们很多对中国古文化的遐想。
汤:对,在我的作品中还有另一层“古老”的意味。汉代的文献、壁画、佛经、古人手迹、拓片等等。几乎囊括跟古老文字纸的破书残片,有和书法有关,有和通信有关,有和诗稿有关,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留存到现在,本身就是一个故事,再经我化腐朽为神奇,做出来的作品。那些陈旧,发黄变色的古纸,本身有着残破的凄美。我一直在寻找那些感觉,并希望在我的作品中能表现出这种感觉。

你想表现时间和文化的关系,表现那种残破的美,是通过书法表现出来的,还是通过拼贴?
汤:是综合手法。有前人书法拓片,拼贴出来的,有木刻印制的,有请贴,有账簿,有地契,特别是有些小的画里拼贴的纸有真正汉代石刻的拓片。我通过复印、拼贴、书写,绘画等综合手法制成。

说到绘画有了个颜色的问题,在这次参加意大利展览的这些作品中,你用了很多表现沉淀、残破、古老的颜色,比如石土的灰和紫,泥土的颜色等,也是因为你考虑了这个原因吗?
汤:主要是想和中国传统的水墨能相融,并不是刻意去追求这个味道,但你画出来以后它自然就在里面。这是见人见智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的。有人非常有兴趣,有人就没兴趣,有人喜欢里面的文字,有人喜欢颜色或者造型,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我在创作时主要考虑颜色跟水墨相互的关系,并不追求古代或者当代,最重要的是营造水墨一种新的关系。

那你觉得你的作品和传统的水墨有什么区别?
汤:我的画和传统的水墨画没什么直接关系。只是用了水墨和手工造纸等传统技术,用自己做的纸和收藏的古代材料表现新的视觉关系,来与其它绘画区别开来,建立一个新的视觉形象。

什么样的新形象?
汤:就是有别于别人使用的概念,别人说过的话,别人使用的材料,别人营造的趣味,等等。这种手段并不摒弃传统绘画材料、工艺,如裱、剥、书法、手工造纸等。我运用这些“传统技巧”实验性做出一种抽象的作品,仅此而已。并不想要去表现具体的物品。

可不可以这样说,你的作品和现代生活没有任何切入点。除了创作手法,其它和现实的生活没有直接联系,不反映现实生活的任何现象,对吗?
汤:对,我这一段时间就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不反映人类的痛苦,社会的黑暗,经济的繁荣,政治的变革等,一点都没有。

所以在你的绘画里除了要表现一种新的视觉效果,你也认为绘画是美的?
汤:我对传统视觉上的美是肯定的,但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很多人也并不认识,可能有些东西在中国古代已经有过,但他们不知道。而我做的东西出来以后,他们认为是一种新的创造,也有人认为那不是创造,仿佛那就是一两千年以前就有这些东西,只是审美不一样,图示不一样而已。重要的是能给人带来新的感觉,或者是幽默感。

你的画里面用到过很特别的淀蓝,你是怎么样选择颜色?
汤:我用有感觉的颜色。所谓当代艺术就是要离经畔道,让人的思想渐渐深入再转几个弯,茫然了、突兀了、开窍了、释然了、一种震撼的感觉。

我们又要来谈造纸的问题。造纸你用了什么材料?
汤:我要求用真正古人造纸的方式,就是乾隆之前的造纸方式,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就是不添加任何添加剂。通过日晒雨淋自然清洗、分解、过滤掉纸料里的杂质。现在那些造纸商都急功近利,在一个月就完成了“宣纸”制作,他们添加化学原料,来缩短纸料加工时间,用漂白剂代替光合作用,缩短纸料最终完成的过程。

那造纸过程是怎样的呢?
汤:宣纸的材料就是两种,一种为青檀皮和沙田稻草。除此之外的材料只能叫书画纸。青檀树皮蒸煮过程古法是用石灰,然后就是日晒雨淋,自然分解,稻草也是一样。光这个过程就要有很长时间,然后还有几十道工艺过程,到捞纸阶段基本已经过了大半了,再压干,分纸,烘纸,检纸,切纸,一百多道工序吧。

整个过程需要多长的时间?
汤:最好的皮料草料,在蒸煮后,自然的晾晒分解,再切割、捣烂一年以上是起码的。重要的是不加任何添加剂,纸的ph质才能达标。

你给你的有些作品裱了黑色的框,那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汤:是一种衬,这是一个传统裱画师和我合作而成的。

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的?
汤:我觉得和我的作品特别的吻合。

你觉得你将来的作品会是怎么样的?
汤:我想会是更加的慢下来。没有太多晦涩的东西,更直接涉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会用纸张做一个流行色,或者是一个具体的图像物品。

96年你在上海美术馆展览中的一些作品像《云絮》等,是直接用纸本生来创作的,没有一点绘画的成分,对吗?
汤:其实纸本生的创作过程就非常有意义。用纸表达形象,一颗树,一垛云,加上适合的颜色,与装裱师合作,按我的方式的走向一种全新贴裱,这样已经够了,不需要再添加任何东西。

你现在的作品应该说是比较抽象的,它没有具体的内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创作呢?
汤:从95年开始,但是最早我是从81年开始做抽象的现代艺术,然后从八十年代末开始做传统的纸上作品,这个方法现在看还是很传统的。最初,是一种新的水墨形象(就是那些没有脸的人物)线条很有趣的作品。到现在又做回八十年代初时期想法的作品。

那为什么要回到原来?
汤:因为我觉得最重要问题是要回到“纸”上面,因为纸的寿命特别短,所以我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特别用心的那些创作在这样的纸上,它的保存的时间是非常的短,可能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也就没有了。所以许多人都在讨论传统的问题,笔墨的问题,现代的问题,我觉得都很可笑,纸都没有了讨论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
因此我对“纸”这个问题特别关注,想找一个可以留存的方法,古代就有“纸寿千年”之说,确实中国也有这样的纸,比方说西汉霸桥的麻纸,是前年出土的,到现在有两千年了,纸还在,这样的纸流传到现在是很有意义的。现在我们在纸上画的画三十年五十年就没有了,或者是纸变脆了,泛黄变色了,在这样的纸上做艺术没有多大意义。
应该说纸让我把作品变得越来越抽象了。

你的绘画受什么影响较大?
汤:古代的器皿、陶器、青铜器、雕塑、乐器等,受它们造形和图案的影响较大,从我的抽象作品中也可以感受到。

所以你平时收藏许多这样的东西,你觉得这些和你的绘画有关?
汤:这都是相辅相承的。

你在创作时的状态和感觉是怎样的?
汤:平时我在不创作时,我吃饭、睡觉、读书、听音乐和朋友聊天就一直在思考,我进了工作室,就会慢慢地整理前面遗留的问题,一般是聚精会神,眼高手经常跟不上,练习手上功夫也是同时进行的。

有什么激动、疯狂的表现吗?
汤:大多数是比较平静,因为我画时一直在想下一步的问题,今天要画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是横着还是竖着,是红色还是绿色等问题我会考虑到成熟时我才会进画室,这样我的状态特别自然轻松,并不着急,但一旦我的笔在纸上时达不到我所想表现的效果时,我会有速度比较快,我会尽量去控制画面,表现最流畅的感觉。

如果一个作品没有达到你所想表达的内容时怎么办?
汤:扔掉。

你估计要扔掉多少?
汤:传统水墨中的作品扔掉的比较多,最少要三分之一以上。

现在也是这样吗?
汤:现在要好得多。现在毕竟比以前成熟多了,而且用的颜色各方面的控制力一些想法都达到一个比较成熟的时期,所以在画画的时候基本上扔掉并不很多。

当一个画家完全有能力控制他的纸,他的笔,控制他绘画创作结构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到了一个成熟的阶段,那时候他是不是该走向反面自我的部分,那样他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有一个提高。
汤:提高是相对的。我会扩展自己领域,延伸到思考的地点。除了运用综合材料,除了抽象,可能会运用摄影,运用更简单的线描,或者拿起油画笔用油画来思考问题。最近我刚把江南园林里最有名的那块石头放在电脑里处理了一遍,把它做成投影仪大小的灯光片,用投影仪将石头打在墙上,和原来石头差不多大小,包括明代的玉玲珑,我为什么要去画它呢?用影像的手法不是更直截了当吗?对吧。

那你看它画它的目的是什么呢?
汤:调剂一下。

这些东西会对你的创作灵感有好处吗?
汤:非常有好处。这块玉玲珑是明清时期的,当时所有的文人、雅士,包括官府的要员都认为它了不起的,很好看,很有气势,是当时审美趣味的顶峰,很多人去观赏它,甚至有很多艺术家拜倒在这块石头下,认为它是个神,这个神现在还在园林里面,我当然也要去“拜一拜”,检讨一下自己,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方法。

你刚才说古代的器皿对你的影响很深,那么在你学画画的时候哪个艺术家对你的影响特别大?
汤:刚开始学画的时候我的第一张素描好像是大卫石膏像。

你第一张创作的作品是什么?
汤:是水墨。第一张创作的作品叫《晨曲》,1975年参加了“江苏省农民画展”在省里的美术作品展览,是
我第一个的创作,也是我第一次参展,是工笔画,画了一个知青少女,大概只有十六七岁,肩扛竹竿,上面系了一根红布条,远处有高压电线,地平线上太阳刚刚出来,朝霞红色的云彩,几百只大白鹅跟着姑娘在吃草。

如果写一个中国水墨画的艺术史,你觉得他们会把你定位在哪里?
汤:我不知道。有人认为我的水墨是比较前卫的,有人认为我的水墨是比较传统的。自己认为比较边缘,属于异类。边缘也好,异类也罢,那都不重要,将艺术家定位,我觉得很可笑,艺术应该是自由的,批评家对作品作出评价,说你是哪一类的,我觉得都不靠谱,在水墨这个体系里,被归类是个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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