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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投影在集合”展览前访谈

作者: 黄乐 采访: 陆蕾平、黄乐 2013

Q:“我的投影在集合”的概念是怎么形成的?
黄奎:整个展览作品的创作开始于2009年。这个展览的起因是09年我受了一次伤,在医院待着,就可能有一个状态思考一个问题。我平时也在比较多的关注一些理论物理哲学方面的问题。里面有一个理论可能是我整个展览的一个出发点,就是一个人的存在机率。打比方说:一个人用一只左轮手枪自杀,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他有50%可能性死掉,50%的可能性活着。理论物理会认为他有100%的机率活着,或者100%的机率死掉。就是说我们三个人在这里,我拿了一把那样的手枪自杀,你们看到的是有50%可能我死掉,有50%我还活着,但在我开枪的瞬间,宇宙就变成了两个,而你们只能看到我100%死了,或者看到我100%活着。机率在开枪的瞬间就会变成确定的,确定的我死了,和确定的我活着。作为我这个观察者来看你们的时候,我是活着的,因为死了的我的意识已经不存在了,我的意识会永远活在你们看到我没死的那个宇宙,所以站在我的角度我是100%活着。就像09年的那场事故,也许我已经死了,只是我意识不到那个我死掉的世界了。

Q:这是一个关于“活着”和“死掉”的不同的思考方式?
黄奎:这是一个关于量子物理学的理论,科学家研究微观世界,发现越来越多的东西是不可思议的。比如说,有一个著名的科学实验:打一个量子过去,它有可能在这边有可能在那边。我们发现打出去无数次量子,当我们不去观察它的时候,它的概率是50%在这边,50%在那边,但是一旦我们拿一个观测仪器去观测的时候,发现它要么是这边要么是那边——我们观测的时候概率就变成确定的了。这是一个时间、空间,以及多重宇宙的观念。我受这个伤之前就有关心这些理论,在我受伤之后,我想我有可能我已经死了,施勇他们可能在那个宇宙里面就说:“啊?黄奎就这样死掉啦?”,但在我的意识能观测到的宇宙里是我活着的,所以在我现在的宇宙发生的是,施勇说:“噢,你的伤好了,开始做个展”就是这样的。

Q:绘画系列《概率》,你是在找你存在的这个宇宙之外的“你的集合”?
黄奎:对,无数次宇宙分裂的集合,在找一种这样的感觉。每一个小概率事件的发生都使一个宇宙产生分裂。展览中我整个的作品,可能是在于讲故事和一些抽象的表达。像我画了我当时接住我的那块地板,还有我的伤口等等。它们被描述得模棱两可,都不是很确定,一个伤口看上去可能像草原、像栅栏,并不像伤口。这次展览中的画都是局部,没有一个完整的形象,就相当于从局部认识个体。

Q:观众看画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受伤”的事件?
黄奎:“受伤”的事件让我想到这样一种创作,这个事件可能在作品中不太重要。作品描述的就是抽象的一些局部。像我打麻药的针孔的局部,当我把它画成一张油画时,我觉得它却特别像一个外星球的感觉,我就往那个感觉上靠,感觉像是在画“某个气态星球上的暴风眼”一样。我把一些东西藏起来,然后给一个视觉。整个主题其实就是我“不确定”,视觉也不确定,没有实实在在的“我的存在”。还有些作品是当时拍的我看到的景象,像我受伤的时候躺在床上,有一天我拍了一下床铺,然后灰尘就在阳光下,我画了一幅这样的画面;还有像我每天都看着一个灯,我也把它画了下来。油画系列里最大的一张,有4米,画的是我当时打的石膏,而且我把这个东西画了两遍。展览的时候会看到,尺幅和表现形式不一样的同一个东西。

Q:为什么画两遍呢?
黄奎:我画第一遍的时候在一个时间,画第二遍的时候在另一个时间。我们形容同一个东西的时候,不同的时间形容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就像我描述一个事物,我描述完放一边,再用我的记忆再来描述,可能就是另外一种形状。绘画是我的不同体验在同一时空的呈现。像展览中有一个我最完整的形象,是一幅拼接起来又有点错位的我的肖像,它看起来将会是一个整体,但其实这是我不同时间段的两个形象,也就是我很早以前的形象和我后来的形象的一个拼接,这样的我是根本不存在的……这些就是油画的部分,大概是14组吧。

Q:绘画系列里你还有一部分是用丙烯绘画的作品?
黄奎:有5幅,这是一批摄影和绘画相结合的作品。我先拍好照用HDR合成图像,这个摄影技术在我后面的作品中再介绍,就是有很多很多图像叠加在一起,制作好之后,喷绘在画布上,我再用丙烯在上面画了很多东西。

Q:这些画面中你所在的地点都是你的工作室,有3幅还是你工作室的阳台,就是当时你掉下去的事发地,但是在后来的涂画中似乎就把这些掩盖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处理呢?
黄奎:这个像日记一样吧,或许也不是日记,总之当中有一些语言我要表达。像《扛着一个卑鄙的自己》,还有说像《在角落里幻想自己是一个盖世英雄》,这些感觉。这整个绘画系列都是跟“我”有关的,同时用到这样一种表现,滴洒还有甩颜料什么的,最后画面的效果就是我想要的“不确定的感觉”。整个绘画系列里都会有我的影子在,但都是不确定的。可以说绘画系列是我在观测我自己,那么展览中的摄影系列的作品是我从我的视角看到的图像,就是《虚构》系列。每张照片都是很多张照片的合成,不同时间段的照片的合成,其中有些我在合成后又把颗粒做得很大,使得图像很模糊。

Q:这些来源于现实的照片的“集合”你为什么称它们是“虚构”呢?
黄奎:它们是很多次的投影在集合,但还是不确定的。这一系列作品用到一个叫HDR(高光动态渲染)摄影技术,这个技术实际上是在模拟人的眼睛的视觉,而我们实际拍照片,对细节的包容度非常低(在一张照片上我们只能看清楚对焦到的细节,其他的地方都是被虚掉)。《虚构》是很多次拍照的合成而制造的似乎虚拟的场景,跟我们常见的照片中那些此时此地的感觉不同:它们不再是在同一时间按下的统一快门而留下的图像,被合成的照片产生了和现实的距离。

Q:你的拍照跟合成是怎么操作的,又是如何体现你的观念的?
黄奎:我在拍照的时候使用不同的测光和对焦,拍了很多照片。像我对着暗部测光,暗部就会很透;然后我对着亮部测光,那亮部的过渡就很柔和,合成就使这两个部分都能看清楚。其实人的眼睛就是这样的,(现实中的一个地方)亮的地方和暗的地方,当然都可以被看到。而从我们拍的照片中会发现,要么是亮部看不清要么是暗部看不见。我们眼前的现实场景就是这样,它不会有一处被虚化,但是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照片的)视觉,当我模仿人的眼睛(观看真实场景的规律)来做照片时,却发现这些照片很虚拟,到处都太具体了,很虚幻。

Q:个展中你还有一组灯箱装置叫《千世界》。
黄奎:这个系列首先也是一些现实场景,都是很具体的东西,像建筑、路、电线杆、柱子、屋顶还有其他的东西。

Q:为什么看上去都是圈状的?
黄奎:在制作上,我是以我的视点为圆心,绕圈把在我周围的风景都拍了个遍,然后用一个合成软件来合成。这个软件我们平时用的话,视点是在外面,那么它合成的就是一张有弧度的大广角,我在用它合成的时候把视点放在中心,它合成的时候就成为这些围绕中心发散的图形了。

Q:所以每个图像中的圆弧是电脑自发形成的,并且中心的黑点其实就是你当时拍照的视点?
黄奎:是的。但这些也印合我的想象,就是如果宇宙有黑洞的话,世界也许就会这么被吸走。油画那一部分是我自身的不确定,摄影部分是我看到的不确定,这些图像让人觉得不真实,其实这也许是真实的。比方说,我们看到一台电脑,它是方形的,“方形”这只是存在在我们意识里的一个定义。而实际在我们的空间,因为周围的存在而存在大量的干扰,都在影响空间,它应该不是直的,它可能是弯弯曲曲的。但我们不会这样去观察它,我们的意识告诉我们它是直的,我们想这就是直的,而实际上它收到很多的诸如引力、电磁等的影响,我们所有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平坦的。如果现实中真有一个黑洞来的话,是会还原我们的视觉,如果你有幸没有被吸走,你看到世界就是这样变没有的。另外佛教里的一个“大千世界”的定义,是比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更大一点世界,也是一千个宇宙的意思。此时此刻我们在谈话,是发生在这个宇宙,而宇宙中有一千个我们这样的小千世界,大千世界非常复杂,这些图像有一种“大千世界”的想象。

Q:这个系列中有一幅图像是你这次个展的海报,也是你的微博头像。
黄奎:我非常喜欢这张图。做完这个我首先有种莫名的同感,很莫名地很赞同图像。我先没有思考过为什么,然后慢慢地我觉得它像我,觉得它好像是我的一个投影。就是甚至我可能会给它取以名字叫“自拍像”,就是我恰好拍了这么一张照片做成这样,我觉得它很像我的内心,它没有鼻子眼睛什么其他东西,但是我能找到一种和它很共通的东西,这个就是我的投影,一个没有鼻子眼睛的投影,我想这幅图像是最抽象的。这个图也是一个房子的照片,这是实际中我的影子,这个投影是一个暗语,实际上我觉得整个图像是我的投影。

Q:很抽象。但是,在你的系统中,如果认定一张你的照片来作为“你的形象”将是矛盾的,因为你定义了你的“不确定”,所以获得你认同的形象将更加接近是你的形象,或者就是你的形象。
黄奎:是的,我觉得就是内心对视觉的赞同,我无意做成这样,但就是觉得这个像我。这次展览的主题就是对“我”的“不确定”,我看到这样一种图像,从对自我的认同上产生共鸣的感知,是我从另一个方面对“我的不确定”的阐释。

Q:个展中还有一部影像装置作品。
黄奎:这件作品形式是有投影,有电视机,展览现场会做一个墙面。墙体背部就是我的后脑勺的录像的投影,用两台投影仪一上一下合并成一个完整的图像,在这个上面我会重叠地投影一段我的手在撕纸条的录像;墙体的正面是一个有弧度的架子,上面放上二、三十部电视机,每台电视机分别播放一些录像,一些比较抽象的录像,无限循环播放着我某些五官的录像,也有一些身体无关的城市镜头;然后,墙前面的两台电视机是在分别播放一个逐渐变黑的画面和一个逐渐变白的画面。

Q:这些跟这次展览的主题是怎样的关系?
黄奎:我写过一段这个展览的自述,里面提到:你出生时候的那个你和现在的这个你,都是你,但是出生时的你和现在的你没有一个细胞是相同的,那么本身的你存在在哪里?我跟你说话,一秒之前的你就要比一秒之后的你接受的信息少一点,前一个你和后一个你,哪一个是更真实的你?还有比如说,我们看到的太阳是8分钟之前的太阳,因为光的速度从太阳出发必须8分钟之后才能达到我们的眼球,我们看不到“现在的”太阳。我看到你也与光线传递到我眼睛里的时间有关,我是看不到现在的你的,现在的你其实是不存在的。我自己反观我自己也是,因为距离不同,我看到的我的腿和我的手不是同时间存在的,我看到我的腿的存在要比我现在看到的手的存在要晚,我是一个拉长的人,而且不是静态的人。自我不存在,因为没有静止稳定的形态。看到的还要思考,思考也是有时间的,所以说一进入时空,人其实就是不存在的。关于这个个展的主题——自我,其实也不是“我”,我说到“把我翻译成你的时候也是一样”。这个展览看起来在做我一个人,每个人其实都是不存在的,没有同时发生,没有一个绝对的能看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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