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辉，“博物自然馆，批判性动物学家研究所”，“HUGO BOSS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2017”展览现场图，2017年，上海外滩美术馆

【编者按】观看赵仁辉的摄影作品，从信以为真到疑窦丛生不过是一念之间。这种似是而非的真实感消解了长期以来摄影作为确证的权威和意义，并如艺术家所愿，放慢了观众接收图像的速度，引领我们进入他揉杂着谣传与事实的叙事空间。

在美术馆四楼的展厅一侧，悬挂着一副照片。图中幽暗葱郁的灌木丛里，有一片近似圆形的区域呈现出蓝色。蓝色颜料在边界处与植物本身的颜色融在一起，模糊难辨。赵仁辉为这幅作品取名《蜜蜂陷阱》，并在说明小册子里提示道：

蜜蜂很喜欢蓝色，以至于一旦遇见蓝色，它们就会停下来。昆虫学家开发了一种非常简单的蜜蜂陷阱，就是把森林里的一片区域涂成蓝色。

所以，图中就真的是“蜜蜂陷阱”吗？

这样的观看体验并不是个例；赵仁辉的许多摄影作品都会引发类似的怀疑。他将“发问”视作艺术家的工作内容之一。以图像为媒介，他撕开了摄影“自圆其说”的表象。

从诞生伊始，摄影术即被赋予了如实反映客观世界的使命。而“拍摄”这一动作本身也意味着一种掌控与支配的权力关系，塑造了一种关于”纪实“的信仰。尽管摄影的主观性从二十世纪以来不断被揭示，但图片仍然，用苏珊·桑塔格的话来说，

“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即有某种事，或曾有某种事，与图片相印证。”

赵仁辉认为这种轻信是危险的：

“让我们不要再假装摄影仍然是一种可信的媒介了。”

在意识到摄影在各种运动中是如何操纵之后，他开始反思摄影一直以来所标榜的真实性。他的作品中的虚构成分，也正是基于这种反思；为了创造出一种貌似可信的谎言，必须首先理解所谓“事实”是如何被建构起来的。人们鲜少质疑自己身处的知识体系中，赵仁辉基于这一点的观察催生了一系列作品：既有貌似真实，实为虚构的，也有貌似虚构，实为真实的。

插播一则无奖竞猜：

在2009年，“批判性动物学家研究所”下属的“叶虫研究小组”的科学家，将昆虫与各种植物的基因拼接在一起，创造出新的混种叶虫，使它们在某些特定的栖息地可以不被发现。其中阿部弘研究员的品种“阿部弘叶虫”在日本获得2009年叶竹节虫科会议的大奖。你能找到叶虫在哪儿吗？

在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叙事中，这些图像成为切入口，将观众带入情境。二与之相辅的还有文本。在本次展览中，观众将在美术馆四楼拿到一本单独的册子。其中内容与其说是对作品的阐释，不如说是与作品平行展开的叙述。

人们往往需要一段描述才能理解一张图，哪怕只是一个字，一个短语。文字描述如何影响了理解图片的方向，是赵仁辉感兴趣的问题之一。他一方面运用兼具科学性与文学性的文字来辅助让观众明白，他们正在如何阅读或者消费这些照片，他们对仅有的信息如何作出回应，但另一方面他也十分警惕：

“在某些情况下，这可能是不利的。因为毕竟你是在以某种方式操纵图像的含义，将观看者引向某个方向。我想我们应当意识到当艺术家向我们呈现作品时，这种建构是始终存在的。”

外滩美术馆4楼“博物自然馆，批判性动物学家研究所” 的专门手册

尽管使用文字提供语境，赵仁辉强调自己的作品并非用于某种想法的示意图或插图。恰恰相反，图像远比具体的想法更具张力，以更为宏大的方式展开，甚至会远超他所预想。如此这般，赵仁辉的创作挑战着摄影作为证据的权威和价值，但从另一侧面也强调了图像所具有的难以阻挡的力量。

所以，图中真的有叶虫吗？

文 | 吴印雪（实习生）

自2017年10月27至2018年2月11日，2017年“HUGO BOSS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的四位艺术家的作品展正在对公众开放。其中赵仁辉在美术馆四楼呈现“博物自然馆，批判性动物学家研究所”。他的作品将摄影创作与装置、标本、文本、表演等形式结合，通过视觉对历史和自然历史进行演绎和叙述。

赵仁辉，“博物自然馆，批判性动物学家研究所”，“HUGO BOSS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2017”展览现场图，2017年，上海外滩美术馆

他的大部分创作都被置于一个名为“批判性动物学家研究所”的机构名下。这是一个艺术家虚构出来的机构，它作为一个平台，集合了自然科学、历史、文学、人类学和艺术等多学科 的经验和实践。

赵仁辉，“博物自然馆，批判性动物学家研究所”，“HUGO BOSS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2017”展览现场图，2017年，上海外滩美术馆

与此同时，“研究所”也是一个既有科学与历史事实，又有文学虚构内容的框架，以此为线索展开的图像与物品的叙事也变得扑朔迷离，更为戏剧化。借助这一设定，艺术家的作品如同标本一样彼此关联、印证，而由“研究所”出品的展览本身则成为了一件完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