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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余友涵 | Hi艺术
2022-10-19 10:57

1943年出生的余友涵今年79岁了。他在金鹰美术馆的回顾展,从1970年代至今的近50件作品,在美术馆50层的高空中回望岁月,很少有在世艺术家的历程能够贯穿整部中国当代艺术史,余友涵是其中之一。

“中国抽象艺术旗手”是他的标签,在抽象绘画上的光芒和成就,常令我们忘记余友涵在其他领域不间断的尝试:比如肖像、风景、甚至波普,超过半个世纪的艺术生涯,我们看到一位艺术家如何试图贴近时代,又如何极力避免被时代裹挟。

如何理解这样一位无比复杂又无比简单的艺术家?我们和余友涵的儿子、资深设计师余宇聊了聊,以下文字为余宇自述。



一个画画与摄影的人

父亲余友涵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坚持画了几十年的画家。

从参军到上大学再到工作,他和中国几十年的发展同步。在他艺术相对成熟的时候,迎来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中国当代艺术的大发展。我认为他融入在时代的大潮中,可能起到了一点点小作用,但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位重要的艺术家,而是把自己视为一个画画或爱画画的人。

与现在从美院走出来的艺术家不同,我父亲不是科班出身,没有老师教导他在创作中应该怎么样,创作也不受导师风格、画派的影响。从中央工艺毕业工作后,他在自学西方20世纪众多艺术的流派的同时,对于很多中国传统的工艺美术也有极大的兴趣。比如陶瓷画、敦煌壁画、无锡年画,当然也包括中国建国初期的政治宣传画。它们后来都成为了我父亲创作的养分。

1965年,我父亲毕业回到上海任教于上海工艺美术学校。他和学生陈箴、谷文达、丁乙、王子卫、冯良鸿、秦一峰等大部分都是“亦师亦友,教学相长”的关系。丁乙老师最初与我父亲不太熟的时候,还找我父亲借过书。当时他还因为我父亲“书只借一天”的玩笑而彻夜地抄书临摹。其实我父亲没有老师的架子,他很愿意跟年轻人沟通、交流。

在工艺美校除了教授绘画基础课外,我父亲也同时担任摄影课的老师。后来进行“十年负片拍摄计划 ”的艺术家秦一峰老师就是我父亲教授摄影的学生之一。我父亲早期的摄影是一种纯粹的创作状态。后来他拍摄沂蒙山风景系列进行的采风,更多是为记录资料,以便回来后进行绘画。

曾经冯良鸿老师还很自豪地说,他是我父亲摄影课的课代表,经常要协助他处理很多事。当时他和丁乙老师与我父亲相互拍照,他们三人还留下来了很多照片……


    
“长乐路的风”

长乐路是我父亲80年代的工作室,这个工作室我印象很深刻。最初因为家里的住房条件有限,所以我父亲在家进行的早期绘画尺幅都比较小。后来他将工作室搬到长乐路,也就是我奶奶家后,我父亲在这个相对大一点的房间里进行了创作。去年应空间展览“长乐路的风”,还展出了我父亲以及他学生丁乙、冯良鸿的作品。

这个地方在以前是法租界,住了上海很多文化名人。其实我爷爷奶奶并不是从事艺术相关工作的人,但我父亲却走上了艺术的道路,就与他们的邻居“范老先生”——画家范纪曼有关。这位传奇的留欧艺术从业者,在解放前开了一家艺术书店,他们家有很多美术画册、音碟,这让我父亲很早接触到西方现代艺术作品与西方的古典音乐。这不仅让他彻底成为了一个音乐的发烧友,还对他往后的艺术创作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对于中国来说,现代美术很有可能真正起步于民国时期。从二三十年代开始,到三四十年代,绝大部分人从留学欧洲回来,而这些人大部分也居住在上海的法租界。虽说解放后,我国的学院派更多走苏联的绘画路线,从某种程度讲,上海与其他城市的区别,就在于这批留欧的艺术从业者身上。他们对于后辈艺术从业者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而我父亲就是受此影响的后辈之一。

在我父亲绘画学习中,他一直比较推崇塞尚。往往在具象的笔触中,他欣赏的是抽象的东西。画面表达气质和审美感觉,才是他真正关注的。他曾说:“现代绘画作品不能单有直观的形式美或浮躁的情绪波动,艺术创作必须寻求一种将理念高度概括的形象。”在我父亲看来,如果作品气质与审美没有达到这种高度要求,就称不上是一件好作品。

现在我越来越体会到我父亲所说的“抽象和具象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的含义,在他看来“绘画的本质是平面”,画面无非是点线面所组成的一个有机的整体。具象绘画里的人物、风景元素与抽象绘画的点线面,其实没有区别。如果对我父亲进行过深入了解,就不会片面把他称之为抽象艺术家。


1993年,我父亲受邀参加第45届威尼斯双年展,成为首次进入威尼斯双年展的中国艺术家之一,那年我才16岁。

在此之前80年代是一个艺术非常安静的时代,当时整个社会与现在差别特别大。那时中国内地没有美术馆,没有画廊,没有策展人,甚至都没有职业艺术家的概念。在当代艺术作品几乎没有市场的情况下,像我父亲这样的艺术教师,只能从学校办的艺术培训班与临摹国外作品来补贴家用。

90年代初,我父亲开始变得忙碌了。与画廊合作后,我感觉家里的条件开始变好了一点,整体生活也有所改善。当时我父亲快50岁了,精力依然相对比较旺盛。随着各种艺术事件的发生,中国艺术家开始活跃,他也开始经常与艺术家好友见面、讨论事情。1994年,我父亲因为参加圣保罗双年展在美国待了9个月,就是住在冯良鸿老师家附近,三天两头他们就约着一起逛纽约的各大美术馆。虽说冯良鸿老师现在主要在北京,但他每次回上海第一个就是给我父亲打电话。

我父亲本职工作是教师,绘画更像是他的一个业余爱好,所以创作比较随性。不存在画廊希望艺术家创作形成系列、做成展览,从而局限某一风格的问题。他创作的时间、题材不限,创作全凭自己的趣。我父亲借鉴了古今中外很多文化,包括石鼓文的书法都影响了他的创作,因此他的作品存在若干个不同的系列。

我很认同我父亲好友薄小波总结他的“古今中外拿来主义”这句话,因为在我父亲看来“艺术是没有界限的”,他随时可以根据具体画面以及他当时的状态,把不同的东西融合在一起。


我与父亲的“画”与“话”

从2017年开始,我父亲因身体原因不太方便处理某些工作。正好我因为工作的变化,也有了更多时间陪伴他。在整理父亲的资料过程中,我发现他的有些语句文字,挺有意思的,我就依此编辑整理了一本我父亲的语录合集《友涵之huà》。之前这样整理他语录合集的出版物不多,可能对于部分年轻人或艺术爱好者有些价值。

一直以来我对我父亲的表达方式感兴趣,可能与他在美院从事了30多年的艺术教师职业相关,他比较擅长深入浅出的说话方式,喜欢打比方。我印象较深刻的是他形容“绘画就像走路,人类有了飞机和火车,但是还是要走路”类似这样特别容易理解和记忆的话。

我并不是美术科班出身,虽然我的专业建筑设计跟艺术有些关系,但隔行如隔山,我没有直接学习艺术史或艺术创作,对艺术很多东西都有一个理解的过程。我在编辑这本语录合集时,我认为他的文字与绘画的共同点就是一种概括性。在他的“话”与“画”之间甚至有一种“笨拙”的表达特点。所以在这本语录合集里,选取的大部分画都是局部,文字也只节选一段或者一句。

这两个特性相互匹配,渐渐我也越来越理解他常说的“艺术家要用艺术的方式表达情感和的想法”“艺术不是喊口号”或者“艺术只是一朵小花”这样的话了。这种看似浪漫和自由的方式,其实非常强调内省和理性。在作品中他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让情感泛滥。“艺术不是一种宣泄”,我父亲更倾向于比较严谨的在内心深处寻找秩序和谐,他还是想通过绘画语言本身来进行表达。

因为我父亲,我对艺术也越来越了解。从第一届上海艺博会我最开始的眼花缭乱,到慢慢看懂一些作品,会判别作品的好坏;再到从事设计,做非营利的艺术空间支持一些年轻的艺术家办展,收藏一些当代艺术作品。现在我也在更加多的介入艺术,艺术和我们生活联系越来越紧密了。


我曾经听我父亲说过一种杜甫《绝句》的解读方式,他说第一句“两个黄鹂鸣翠柳”就是指两个人叽叽喳喳在谈论天下事,可以理解为广大的普通人。第二句“一行白鹭上青天”则暗含有些人利用自己的聪明,“坐”到高位,拥有话语权,受到普遍认可的人。第三句“窗含西岭千秋雪”则是说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它最好的艺术、文化或者学术,但往往这些东西不被当时普通人所欣赏理解,可能只有少部分在顶端的人才可以领略。最后一句“门泊东吴万里船”就是说东吴地方商业发达,有些人为了赚钱下了海,过上了好日子。这四种人生是他们各自的选择,没有对或者不对。

我父亲说他希望能像自己的偶像塞尚那样,“宁愿做少有人知的‘千秋雪’、‘艺术家中的艺术家’”“但并非是想成为什么人就能成为什么人,人生依然有很多机缘巧合……”一直以来,我都将这些话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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