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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质同类

作者: 于吉 2015-05-17

三年前上午艺术空间的《赞美诗》至今让人记忆犹新,那是刘月与王雁伶以组合“小明和小红”实现的第一个项目。在展览中,他们把空间上上下下所有的角都测量一遍,并用白色卡纸一板一眼复制下来,再把纸制的角重叠于原有的角上(约莫两百多个)。这件听起来有些拗口的作品,包含着老老实实的手工劳作,耗费大量时间制作的角最后因为在原形上(三面相交的最基本体现空间属性的角)的重叠而被隐没,走进去,乍一看,什么也没有。在通往一层的楼梯下隐蔽的空间,播放小明和小红开幕的行为录像。刘月和王雁伶一前一后面壁,两人以单音二重唱的形式将声音通过地下空间的反射和共振回荡在房间里,进行了约十分钟。这件看似简单抽象的空间作品却以反方向的敏锐和细腻情感引导观者把注意力返折回空间本身的客观属性。卡纸复制的角牢牢贴合在空间的每个角落,让人感觉好像屏住呼吸,走进展厅的人从一无所获到发现蛛丝马迹,一路顺藤摸瓜,最后被这个特殊的观看经验打动。我前后参与其中,旁观这样的过程发生在几乎每一个走进空间的观者身上。我觉得这便是艺术的奇妙魅力,它充满能量,却被创作者表现得毫不嚣张。
这不是刘月第一次和上午空间合作。早在09年他就已展出过一系列摄影作品。当初刘月的创作兴趣在于从日常生活的物品和图像中搜集影像标本,并通过“再拍摄”的方式剥离对象原有的功能和情感。形式不同,媒材不同,但在创作的年线上,刘月始终对被抽离存在背景的对象重新进行认知解读这一行为颇感兴趣,并且一种带有刘月标签的“浪漫”和“接近完美”被直言不讳于他的大量作品中。记忆回到大学时期在他的工作室里看到的两张不大的画作,他不断用原本无色的特殊颜料在白画布上描摹捕捉变换无形的光原色。颜料色泽和光作用使画布在某些特殊角度才能看到类似彩虹的多彩色。刘月对于诸如此类的游戏非常着迷,他称其为转瞬即逝的唯一性和永久持续的赞美解读。
刘月对创作陈述中常会提到的身体先验性始终会归结到一种他称之为对于丑陋的甚至难以启齿的美感的迷恋。在《赞美诗》之后第二年,“小明和小红”在上午艺术空间实施了第二个合作方案《天鹅》:墙上偶有几根被晕染彩色的细棉线如“证物”般被刻意陈列,双人配合的行为以及一架核桃木色古董风琴重重地压在展厅中心位置,王雁伶坐在风琴前依次叠加十个风琴键,伴随刘月一边屏住呼吸一边双手拉扯一根橡皮筋直至接近扯断。刘月在一个月展期内对自己强行断食,在身体明显日渐消瘦的状态下完成每两周一次相同的行为,体验自身承受力的变化。《天鹅》延续了两位艺术家用节制的诗意去赞颂对时间,空间,和自我的感知,但无论从作品各形式部分的拿捏或是被考验三次的现场行为,都显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处境,在一次艺评中被指“对‘界限’的讨论不够尽兴,诗句也不够精炼”。
人生是章节式的,前后紧密有关,却是要被几行空白隔成两段。人生中大概很难有很多新路可走,更多时候我们只是走在老路上,停停,小跑几步,或干脆一屁股坐下了。后来的两年我们见面交流少,刘月病了一场,停了一段时间,原本和王雁伶共用的工作室后来是刘月一人在用。我间隙听他几次讲一张多年前开始的画作被重画了又销毁,再画,再销毁。他对重画的过程很兴奋,对销毁的过程一样兴奋。我很相信他大概很多日子都用来干这个了,他乐此不疲。
去年刘月在意大利米兰驻地三个月。现在聊起这段日子他会用“无聊”和不屑的口吻一笔带过,但我觉得这三个月仿佛把他与原本的世界隔离开,强大的孤独反而把他释放出来。四处闲逛,就地拾捡废料,在无人协助的硕大空屋里构建脆弱的临时装置,这个想法虽然早有端倪,但终是在那段日子里被自由地实践出来,也成了《缓坡》的雏形。
以个展形式创作的《缓坡》,使用上午空间在过去五年各种展览积累下的废弃旧料,依赖物件与物件之间相互抗衡和抵消的力,依托空间支撑起的临时装置。各种形制的物料从仓库,到主展厅,一路攀爬上楼梯至一层地上空间,在整个环境里蔓延。与意大利的现场最大不同,刘月在《缓坡》中增加了若干个硕大银色球体,和两只被他称之为“宠物”的橡胶球。球形或球体常常出现在刘月的作品里,被冠以一种独立的接近未知的形体,无论从大小尺寸还是透视角度,球形都更缺乏相较性,似乎它可以作为认知世界的模糊经验的佐证,成为刘月个人经验的理想假设和宇宙观的模型构建出现在整个现场中。而六只银色大球(瑜伽球)和一只暗藏在木板后的白球(气球)从质感和颜色上都更贴近刘月认知体系里的“另一个世界”;被特意安置在中央平板上的一只橡胶球则明显承载更多的个人情感,它日益龟裂的表皮已经失去弹性,带着厚厚包浆的红色皮面似乎增强了它的个性和物质化的指向,成为现场力与力相较量的聚集点。按刘月的说法,“橡胶球放限制快九年,其内部气压基本和外部差不多了,这对于它们介入空间切片的解读是合适的。”
和刘月反复重画的行为如出一辙,《缓坡》贯穿整个展期的毁坏和再建也是刘月对某种潜意识的淤积和再释放。由于搭建用到的每个物件之间都没有加固或粘合,仅以相互抵消的力彼此支撑和对抗,这对抗虽有平衡点,但其实一直在运动。每根木条本身真的在紧绷,在协调,在愤怒,像个有脾气的生物。刘月每过几天,便来展场看看这个有脾气的生物,那些因松懈,潮湿,力的转移而坍塌的部分他要重新搭建,并为这些力的走向另寻出路。整个过程,刘月的身体也成为承受这个有脾气的生物的另一个载体。
作为朋友也是同行,是某种东西臭味相投和彼此欣赏让我们合作了四次,这对于上午艺术空间来说是唯一一例。在经历了《缓坡》的前期讨论与现场搭建后,我有了写点什么的念头,这对于平日不拿纸笔工作的我来说也算是小小挑战。从《缓坡》初露端倪,我们就一起在期待一场盛宴,不管是搭完最后一根木条,还是在期待闭幕时把一切摧毁的那刻。写在《缓坡》闭幕前,只能对等待一个多月的那刻在脑中想像,以及那万物落幕一刻之后的干杯和痛饮。因为我们都是热血沸腾的孩子。

于吉
2015. 5.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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